闻言,萧天泽倏尔一顿,良久后才感叹道:“你母后过去久居深闺,女红做得不错,总爱给你亲手缝制新衣。”
宗祠长年避光,地上是凉的。他将手中的披风给人盖上,又徐徐谈道:“性子啊倒足够心细大胆,虽然似乎没读过几年书,但爱学好问。陪你的那三年,每夜悄悄点灯读史,白日便会抱着你跑到长华殿翻阅群臣的奏折。”
这般行径显然不能单纯称为好学,萧北辰皱眉,也是很快会意。但萧天泽却说:“她那副模样漏洞百出,但其实最后压根什么都没做。”
“那她是?”萧北辰抿了抿唇,手指微微蜷缩。
“不急,容孤慢慢说。”萧天泽轻咳了两声,“孤当时登基才过去两年,又整改了一批朝上结党营私的贪官污吏。随后,先代的冤假错案都被挖了出来。孤当时对国库没个底,安抚家属和工程补缺的银子流水般出去。结果那年天公又不作美,秋收受了影响。”
萧北辰听罢挑眉,似乎同印象中父王的为政有所不同。不过据说先代官员最是良莠不齐,都忙活着培植势力,功绩多是一塌糊涂。
“冬日将至,存粮不够。然而孤的王位都还没坐稳,怎能就这样失了民心?”萧天泽看出了对方内心疑惑,但还是继续说道,“没办法,朝廷只好又减了税收,结果百姓是高兴了,群臣就个个开始暗地责骂孤不会做这天下之主。”
他突然一顿,脸上浮现笑意,“但有一人自始至终支持孤的决定。”
“母后?”萧北辰想了一会,轻声问。
萧天泽点头,“你母后可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子民来到东乾。她在宫中看着这一系列事后,突然醒悟,她所生所长的王室根本不配统领赤金。”
“古来条件艰苦的国度也不是没有,可她的王室连最基本的与民共患难都做不到。再之后,她便频繁地同父兄传信,想要劝说他们。但在当时,孤还不知道她的想法,故就算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也是有限度的。”他长叹了声。
“摊牌的那一晚,你母后也不解释,一个人摔了门躲在屋里,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被人救出来。”
话说到后半句,萧北辰的心被揪了起来。
萧天泽看了他一眼,叹道:“她一直有用受人掌控的药,与父兄闹翻后就不再吃了。孤随后知道了真相,便大吵着要荡平赤金,但你母后拒绝了。”
“王宫寻遍了天下良医,但也只让她能安心地陪你一年。最后那夜,她哄睡你后,才在孤的怀里故去。”
言毕,那语气中的忧伤却没有淡去。萧北辰深吸一口气,内疚道:“儿臣有愧,都没什么印象了。”
“你那时多小啊。”萧天泽拍上他的背以示安慰,“但那段日子,南凝很开心,从没有那样感到自由。而她很爱你这件事,孤也没有骗你。”
两人都沉默后,便能听到供台上香烛的燃烧。萧北辰微微侧首,用余光去瞧上面静静放置的牌位。但只可惜无论怎样回忆,都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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