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几被闵娇娥拍打得“哐当”作响, 红香见着闵娇娥面露疯狂, 眉心不禁起了浅浅的皱痕, 轻轻劝道:“我晓得二奶奶心里头愤恨不平,可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公正可言。”
又往闵娇娥肚皮上看了看, 轻声道:“如今奶奶又怀了身子, 二爷不吭不响, 还照着原来说好的,把房契地契还有店铺都给了奶奶, 咱们不如见好就收。”
“奶奶的嫁妆早在荣阳县就被那恶徒兵匪们抢得干干净净, 若是生出了旁的波澜来, 惹了二爷不快, 把东西都收了回去,再撵了我们出去,咱们身无分文, 以后又要靠着什么过活。”
闵娇娥听得红香的话, 半晌无语。好一会儿, 才轻轻抚上了肚皮,纤指微微颤抖,有浅浅的冷笑在她的脸上慢慢浮现,渐渐的,又变成了凄然的大笑:
“也是,若是惹恼了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我父亲不要我了, 我丈夫也不要我了,嫁妆也被抢了,如今,我也只剩下肚子里的这个孽种了。”
说着慢慢歇了笑意,露出诡异的冷笑来:“你说,若是他知道,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那个杀了他父母的男人留下的种,他还会叫我留着他的性命吗?还给我房产田地,闹市里的旺铺……”
又嘿嘿笑了起来:“我想想都觉得可笑,你说,二爷他那个性子,以后要知道我拿着他给的钱财,养活的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孩子,他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红香忧虑地看着自家的主子渐趋癫狂的面色,缓缓道:“奶奶何必想这些,咱们拿了钱,好生过咱们的日子不成吗?便是以后奶奶愿意改嫁,又有何不可?何必……”
“住口!”闵娇娥忽的冷了脸色,眼神好似刀刃一般剜向红香:“好女不嫁二夫,我又不是不懂礼教的乡野女子,怎么可以改嫁他人呢?岂不是要叫人笑话死。”又摸了摸肚皮,缓缓笑道:“我便养着这个孩子,等他大了,再去告诉二爷,我养的这个孩子,他究竟是谁?”
屋外,风吹树动,黑色的影子倒映在窗格上,荡漾出各种狰狞的影子,就好似鬼怪舞动着的利刃,透着阴阴的冷气。红香看着昏黄烛光里,正在癫狂大笑的主子,心里头,油然生出了悲切的哀伤来。
……
夜半三更,薛府里一片安宁,忽的一声惨叫从遥远的地方传了来。因是深夜,那叫声就显得尤其响亮凄惨。
顾扬灵从沉睡中惊醒,睁开眼看着帐中一片黯淡昏沉,刚还想着,是不是做了噩梦,便听见那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一声接着一声,却在某一刻,突地戛然而止。
惨叫的是谁?这半夜三更的……
“红英。”撩开帘子,顾扬灵探出身去。
门处帘子微动,红英很快便手执一盏青瓷油灯走了进来。
燃亮了床头的蜡台,屋里头登时变得通亮。顾扬灵披上衣服,吩咐道:“你去叫外头守夜的婆子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出了什么事?”
说着皱皱眉:“我听着那声音,怎的好似从西边儿传过来的。”
红英很快便出去安排了,未多时,那婆子便赶了回来,跟着来的,还有满头大汗的福安。
隔着一道帘子,顾扬灵听见外头回话的竟是福安,倒是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才刚逃难回来,二爷怎的如此不怜恤你,这便开始使唤你了?”
福安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擦着额上不断冒出的汗珠,急声道:“小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姨奶奶赶紧的,三奶奶那里出了事儿,她把二老爷给杀了!”
顾扬灵悚然站起,吃惊道:“你说什么?”干脆走上前揭开帘子:“你说什么?三奶奶把二老爷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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