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好容易止住的泪再度汹涌奔逸而出,一把拉起她,哽咽道,“好孩子,最是可人疼的,舅母惦记着你,记得捎信回来才是。”
又叙了半日话,周元笙自觉再耽搁不得,只得再三告辞,临上车时,回首望了一眼自小生长居住的府邸,却也只望得见延绵的斗角与飞檐,内中的人与事,俱都被遮掩在那层层重门之后了。
马车缓缓前行,周元笙以肘支头,半靠在车内发怔。彩鸳是自小服侍她的亲信之人,见她若有所思,便问道,“姑娘想什么呢?”
周元笙回过神,一时并未言语,过得一会,似颇有兴致的笑道,“你猜猜看。”
彩鸳侧头想了想,道,“我猜姑娘是想公主,想太太?又或者是想那边的老太太,太太脾气如何,姐妹们好不好相处?”
周元笙闻言,淡淡一笑,良久方摇首道,“我在想母亲。”
彩鸳一愣,不由叹道,“原来姑娘是想郡主了。自上次郡主随建威将军回家省亲,这中间也隔了四五年光景了。说起来,那边塞怎么总是不休战,郡主便也不得归家,来瞧瞧姑娘。”
周元笙凝眉不语,半日方幽幽问了一句,“她们都说我的样子长得想母亲,你瞧着像么?”
彩鸳不意她忽然有此一问,仔细盯着她瞧了片刻,点头道,“比从前更像了,姑娘这几年下来是越长越像郡主,听公主府里的老嬷嬷们说起来,郡主当日可有国朝第一美人的称誉呢。”
周元笙轻挑娥眉,颌首缓缓道,“是了,早前我的样子大约还不十分像母亲,所以她并不想常常见到我。”
彩鸳忖度着她话里的意思,面有不忍道,“姑娘怎能这样想,您是郡主的亲生女儿,就算她和那边府上的老爷不好,也怨怪不到您头上。”她终是有些好奇,亦有些不解,便轻声轻语地问道,“可是……郡主到底因何与老爷分开的,姑娘可清楚个中原委?”
周元笙想了想,摇头道,“那时候我不过才三岁,哪里能记得。只知道,母亲是钦封的郡主,父亲虽未袭爵,却是永平二十九年的探花郎,他二人原是京师人人称羡的一对。可不知为何,竟已和离做了了局。听说还是母亲提出来的,那时节当真是轰动朝野之事,在此之前国朝还未曾有过勋戚和离的先例。”她顿了顿,复又苦笑道,“哪知这还不算完,母亲再度嫁与建威将军,才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彩鸳听得心内唏嘘,一时也无言以对。周元笙接着道,“所以这些年,我虽养在外祖母膝下,得了她老人家垂怜,又遇到舅舅舅母肯疼我一场,已是万幸。不然,我与那失恃失怙之人,又有和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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