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微微蹙眉,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不想回金陵,是不是?”
周元笙微微一笑,半垂着双眸,将眼中一抹不舍掩盖在长长睫毛之下,“我自小长在苏州,其后又和你生活在北平。认真论起来,我在金陵不过呆了一年光景,对那里确是没什么感情。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你终究是要回去,我也一定会跟着你回去。”
李锡琮点了点头,道,“我的先祖、父亲都在那里,我的亲人、仇人也都在那里。说句实话,先不论天子该不该守国门,北地防务是否会空虚。单论情感,我也不愿再重返金陵。”
似乎认真想了一刻,他便握住她的手,诚挚发问道,“不如我们迁都北平,从此长居这里,好不好?”
周元笙先是讶然,随后目露惊喜之色,道,“这话当真?果然行得通么?”问过之后,已不觉细数起个中难处,“且不说水陆陆路该疏通的,只说北平城内现有的民宅,哪里够京师官员携眷前来?更紧要的,是连个现成的宫阙都没有,一时间哪里起的出一座似金陵禁中那般规制的殿宇?且不说你无处可居,便是连朝会大典皆无处可承载。”
她到底摇了摇头,轻叹道,“这事不过是想想罢了,京师的官员一定不会许你贸然迁都,一定会上疏百般规劝,我瞧还是算了罢。”
李锡琮耐心听她说完,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的笑道,“北平目下不及金陵繁盛,但只要将官员商贾搬迁至此,很快也会成就一座大都城,届时自不用愁那些官老爷们去何处落脚。疏通漕运确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人力所及也不会拖延太久。至于禁城,北平倒是现有元大都时遗留下的皇城,虽荒败经年,在此基础上翻新修筑也能省去不少事。”
说到此处,他忽然轻轻笑了出来,“阿笙,我并不想要一个彰显帝业的庞大宫阙,我的家眷日后定然不会多,无非是有数的那几个。我更加不想求多子多福,一来省却日后麻烦,二来也能少给朝廷和天下人增派负担。譬如日后的皇城,大可不必如金陵那般奢华。我说过的,若能打下这江山,是该还利于天下人,我应该兑现这个承诺。”
他此时眼中的光亮胜过以往任何时候,自然也胜过他提及江山美人之时。周元笙静静凝望,便渐渐明白过来,他业已在运筹帷幄他的家国天下,帝业福祚——那并非简单的坐拥国土财富,而该是国富兵强,国富民强。
她沉默须臾,对着他展颜,灿然一笑,随即将一记带着爱意,和少许敬意的吻落在他面颊之上,一面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便陪你留在这里。”
一切如周元笙所料,一切亦如李锡琮所愿。国朝久居金陵的官绅士宦们起初对迁都一事大为不满,奈何李锡琮自有数量庞大的拥趸,这些心腹之人散落于朝堂之上,不久便在舆论上占据了主导,其后的形势不过是人群随波逐流,一见主君威仪如此,二见大势已定,也便纷纷不再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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