邧帝只叹气,拿她没有办法。
“你认识张逸之?”
“认识啊!”林萱说:“七日前,巧儿跑到户部春晖殿,就躲在张逸之脚下。我依稀看见,他袖子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他写给哪个小娘子的情书,偷来一看,谁知却是账本,真无趣。”
邧帝又问:“你还记得账本上写什么吗?”
林萱打个哈欠,懒洋洋说:“正是那二百八十六万两银子的来龙去脉。”
邧帝听罢,愣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看来此事乃张逸之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干。朕刚才想想,明辉说得对,张逸之是个好官。朕现在很后悔,悔不该一气之下将他剥皮。那天,他触柱后好像还有气息,若能及时送去太医署,也许还有救。”
皇帝说自己错,这茬,没人敢接。
林萱听得无聊,在心里模仿着邧帝语调默念:“真是可惜啊,我大梁又少一名忠臣良将。”
果然,邧帝哀叹:“可惜啊可惜,今后我大梁又少一名忠臣良将。”
丹房外,李远山脸色煞白。
陛下说张逸之是忠臣良将,那自己在陛下心中,岂非是成了贪官佞臣?
又过一会儿,邧帝才说:“但是有一点明辉说得不对,李卿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世代显贵。他家里有钱,那也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你不能因为他祖上有德,家大业大,就说人是贪官。修无极殿之时,户部拿不出钱,远山一人就捐出三十万两银子。于社稷,他可是有功之臣。来年三清尊神佑我大梁风调雨顺,朝野内外都得谢他这份慷慨解囊之功。”
看来明日秋容道上不用再多挂一张人皮。
林萱松口气,听着狗皇帝胡说一通,觉得恶心又乏味,还不如睡觉。邧帝虽昏庸,有关自身利益之事,却肯琢磨心思。怪不得镇南王厉兵秣马多年,时刻枕戈待旦,也没能将他从皇位上撸下来。
众人叩拜一轮,山呼万岁,此事便算揭过。
李远山还要说话表忠心,却被姚相一个眼神打断。
姚相也很烦恼,他只生得一个女儿,女儿嫁给李远山,这李远山看似会钻营,却是鼠目寸光之辈,贪得无厌。
他很担心自己能否将丞相之位成功平移到李远山手里。
姚相咳嗽几声,又说:“接下来,咱们讨论来年春耕的事。”
邧帝见林萱已经歪在蒲团上睡着,雪白的小脸皱成一团,眉头轻蹙。
他神情有些恍惚。二十年前,三月樱花盛开之际。
那人穿着藕色宫装,躲在樱花树上睡懒觉时,也是这副神情。
林萱睡得不踏实,梦里也在痛苦哼唧。
邧帝从恍惚中醒来,对外面众臣道:“春耕一事,你们私下商议好,呈过来给朕批阅就行。可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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