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里头还有女儿的亲事,尤其是郁清月那个庶出的丫头的亲事!一想起这个,侯夫人也恨得牙疼。再过两个月国丧就满了,新帝便要选秀。他做太子的时候东宫里人也不多,如今做了皇帝,后宫里更是空着无数的名额,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去,自然早早就开始谋划。侯夫人也托人去问了个名额,想把郁清月送去参选。
这皇帝选秀,并不真是像外头说的那样,全是看秀女的容貌才华,其实根本不是的,选秀这件事儿,秀女们的家世有相当的作用,因为皇帝的后宫从来不仅仅是后宫,它跟前朝是联系在一起的,同样是一种权势的瓜葛和平衡。似平北侯这样的勋贵人家,郁清月虽是庶女也有资格参选,而且皇帝为了给平北侯面子,多半都是会选上的。虽说郁清月算不得出色的,将来在宫里也难出头,可是只要她老老实实的,皇帝看在平北侯府的份上也会给她个位份。如此一来,她的儿子女儿就多了个做宫妃的姊妹,可不就成了皇亲国戚?这名头,有时候还是颇有点用处的。自然,郁清月在宫里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就不在侯夫人考虑范围之内了。
结果这事儿没成。侯夫人小心编排了花锦一样的一篇说话,还没等都倒出来呢,就被平北侯直接否了:我已替月儿看好了一门亲事,出了国丧就下定。倒把侯夫人惊了一下,问了才知道,是今年春闱的新进士,姓水,中的名次也不高,二甲末几名;家在山东,薄有几亩田土,温饱倒也不愁;家中父母俱在,父亲也是个举人,如今也坐着馆,只有一个妹妹是嫁了的。这新进士年纪已在二十开外,因立志要先考中了再成家,因此亲事一直未定,如今听侯府要许女儿,颇有些诚惶诚恐,亲自见了平北侯,言道家中清贫,只怕委屈了侯府小姐,不敢高攀云云。
他越是这般说,平北侯倒越觉得是个有骨气的。本来榜下捉婿这种事每回春闱都有不少勋贵人家干过,差不多的新进士都是欣然笑纳,还有几个家里本有亲事却为富贵前程弃了糟糠未婚妻的,水进士却敢亲自上门拒亲,实在少见,可见是家教出众,这样的人家,郁清月嫁过去只要守规矩,不会吃亏。因此平北侯倒更加上心,叫郁清和出面,真心实意地与水进士解释了一番结亲的诚意,竟把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如今水进士已然写信回家禀告父母,要请媒人来上门提亲的。
这个时候侯夫人跳出来说要把郁清月送去参选,平北侯如何愿意听?郁清月是个庶出,模样虽也算得上秀丽,可要说出众也不敢说,这样子进了宫,新帝看在平北侯府的面子上倒是能留下,可那能过什么日子?侯夫人平日里一副好嫡母的模样,说到头还是并不心疼庶女。再加上朵姐儿办满月这事儿,两件事往一起一凑,平北侯就下定决心,不能再让侯夫人蹦达了。当初林家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是这些年来,侯夫人做了那么多事儿他都睁一眼闭一眼,也足够回报了。
沈宜织领着郁柔出来,身后奶娘抱着朵姐儿,一家三口儿都穿着桃红衣裳。沈宜织是桃红洒金长褙子,下头月白色八幅裙,头上挽着堕马髻,插一枝翡翠簪子,那翡翠是一块冰种飘绿,无色透明的地方雕刻成桅子花,绿色的条带雕成枝叶,乍一看真是栩栩如生,仿佛能掐出水来。衬着沈宜织红润的好气色,真是人也如花。郁柔则是一件桃红织银线如意暗纹的小袄儿,下头豆绿色小裤子,裤脚上绣着蝴蝶,脚上杏色的小鞋子绣着迎春花,肉肉的小脸儿苹果一般,头发扎了两个小包包,上头缠些珊瑚珠子,俏皮可爱。朵姐儿则是一身的桃红袄儿裤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也不怕人,甚至还咧咧小嘴笑一下,流出一滴口水来。
有跟刘夫人交好的,当即就笑道:瞧这娘仨儿,竟是一个模子里头出来的,瞧着真叫人眼气,怎么我就没个这样的闺女,也替我生个这样的外孙女儿!
今日来的人既然是郁清和请的,自然少不了与他交好的,更有些看着平北侯世子是新帝面前的红人想着巴结的,当即便是一片附和之声,气得侯夫人两肋都有些隐痛了,偏偏还不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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