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犹豫的片刻,棠蕊已抱着阿素走下临风亭登船,蔡夫人反应过来时那小舟已经驶向了对岸,有四五个宫婢侍立在一旁,蔡夫人攥着帔子在岸边望了一会,远远望见她们下了船果真走入凉殿,便笑自己大约过于多心了,想到还有那几个婢子照应,断不会有什么妨碍,也就放下心来。
四肢摊开趴在美人榻上,阿素睡得极熟,这凉殿前后不过几丈,四面皆空,几根廊柱撑起翘角的飞檐,四面皆是薄薄的水幕,将热浪阻在外面,也将水面上茫茫无际的景物掩得模模糊糊。扎扎的水车声混着湿润的水汽漫在四周,隐约还有沁人的草木气息,惬意舒适得很。
金乌略略偏西的时候阿素方醒,推开身上盖着的锦丝薄衾,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发觉身边竟一个人都没有,不仅阿姊不在,连那几个宫婢也不到何处去了。
她小小地唤了一声,却没有人应,茫茫天地间只余哗哗的流水声。第一次一人独处,阿素抱着水晶枕,忽然就害怕起来。身下的玉簟原本被她捂热了一片,此时也渐渐凉了下去,她努力推开榻上六折的髹漆仕女屏,从窄窄的缝隙中挤了出来。
下了地阿素方觉异样,低头才发觉履袜都被除了,一双嫩生生的玉足直直踏在地上,幸得铺了蜀锦地衣,倒不怎么凉,只是右足踝上不知什么时候用红丝栓了串金铃,走起路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想阿姊了,也想阿嬷,更想宫外的阿娘,说好今日和耶耶一起来接她,等了半日也不见人,是不是不要她了。想到这阿素便觉得委屈极了,她明明这么乖,这几日都有好好吃饭。
阿素急急惶惶向外走,想去寻阿娘。凉殿四周都是水幕,只留了一人宽的一道,她沿着那道缺走出凉殿,不远处便是一片扶疏的花木,平仲峻茂,槐柳成荫。
然而刚走几步便听到隐约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要没了气儿似的。她向着花丛又走了几步,那声音便更清晰了些,阿素听了一会,觉得那人也并不十分伤心,究竟是不是在哭,她也迷茫了。
不多会声渐止息,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到朕身边来罢。”
过了会又笑道:“怎么,不情愿?”
片刻后方有女声轻柔怅惋道:“只怕日后,姑母不能容我。”
那男声淡淡道:“她不敢。”
那女子嘤泣道:“妾自承宠,得窥天颜足矣,又岂作奢望。“
那男声叹道:“如此叫人怜惜,要朕如何舍得下。”
阿素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她努力扒开长草和花枝,却望见不远处有个人。竟是阿姊,她又惊又喜。
那画面是极美的,一丛开败了的海棠中美人螓首低垂,缀珠的诃子散了,露出修长的颈子和大片雪白的肌肤,身下石榴裙沾着草茎汁液,仰起面时脸颊上染着绯色,似是刚哭过。有个英武的身形覆在她的身上,用力掐着她的腰肢,阿素十分担心那细腰要断掉了。
而望见那人侧颜,阿素发觉竟是她的皇帝阿舅。她高兴极了,每次阿舅见了她都要将她举得高高的,这次终于有人可以带她去找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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