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罗,你陪我上街去挑些笔墨吧。”秋日的阳光是一味的暖,暖得好像所有的悲伤都化做清晨的露水被留在了深夜。云樱忽然想做些什么,她会的不多,可至少不让她觉得自己当真是一无是处,百无一用。“哎。”丝罗轻声应了,目光有些闪烁,她担心着大小姐脸上的疤还有那些形形j□j的眼神,身为女子有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即使张公子说以她的聪慧必不会为此自苦,纵使大小姐说白骨红颜看破即空,可对那些或善意怜悯或恶意讥讽的目光,她真的还能从容以对吗?真的不会自哀自伤吗?
走在长街上,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沿街的悠长的叫买声清晰的传入耳里,再不是隔着重重的高墙。云樱眼里含了淡淡笑意,她真的守着一块四方小院太久太久了…久到都忘了外面还有那么大的天空,久到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却几乎失去了自我,她年少时的梦想是什么呢?寻一处世外桃源,守一个白首不离人,踏红尘千里,登五岳千仞。只是那时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锁在深宫王府,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也会随之束之高阁。没想到一场阴差阳错她做了场美梦,那个冬日的清晨在他身边醒来伴随着恐慌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欢喜和不可置信,可是到最后她还是为了所爱的人做了最平凡的女子,在经年累月的风尘里她早已不知将清风两袖高阁上,大梦乾坤红尘中的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人群里那个失去了美貌的女子眉梢眼角透着眷恋与怀念,四周的目光无论是叹息还是怜悯都不曾引起她的注意,她从岁月的彼岸缓缓走来,将逝去的年少时光从容祭奠。
再见她会怎么样?他在醉生梦死的日子里不只一次这样问过自己,你过的可好?我认错,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和你争了,我不逼你了…可真等见着了所有的话就都说不出来了。身上的戎装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重过,重的好像双腿都灌了铅一样,心底里的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看着她,远远的看着她,看她低眉,看她浅笑,看她惆怅,看她白衣袂飞扬…他却再也触不到。那道疤划在她的脸上,划在他的心底。
空荡荡的手心再没有人会毫不吝啬的给予温暖,谁还会那么傻的去求平安符缝在他的衣里,夜半惊醒时身侧冰凉一片,他一再告诉自己他不在乎,是她自己非要那么傻,蠢得跟头猪一样才会自毁容貌,关他什么事?可再看见她时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他失去了什么,他沈竹或许永远都不会再遇到像她一样蠢的人了,再没有一份爱可以让他肆无忌惮的挥霍却不用担心退路了。
那样烫人的视线几乎是无法忽略的,何况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沈竹就站在那里,阳光下一身笔挺的戎装,冷俊安静却意气风发,微低的头隐去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她曾经爱过,此刻仍在爱,以后努力不去爱的人啊。恨吗?她舍不得,舍不得连带着那段给过她快乐也带来忧伤的时光一起恨,她甚至都舍不得说他半句不好,那就好像是否定了曾经的自己一样。她终究不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啊,纵然做不到执手一生也无法相逢陌路。擦肩而过时她听见自己在心里轻声说“沈竹,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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