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骞神经质地笑了。他笑得浑身颤抖,仿佛就要这么窒息下去。但他突然就收住了笑,猛地腾起身体,将赵亦晨掀下来。“就是我杀的!我亲手杀的!”在起身的刹那扯出兜里的短匕,杨骞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上前,手里的匕首扎向赵亦晨,“那个自私自利千人骑万人草的□□就是老子杀的!”
落水时受到挫伤的双腿一时使不上劲,赵亦晨翻身躲过扎下来的利刃,两手擦过岸边鹅卵石旁尖锐的小石子,掌心划出两道血痕。
那个瞬间,他记起了胡珈瑛的脸。那张在他脑海里早已模糊、看不清面目的脸。
手中的短匕扑空,深深扎进了淤泥里。杨骞松开它,转而再度扑向赵亦晨。
“你还以为你得了个什么宝贝?!啊?!”他掐住赵亦晨的脖子,发了狂地嘶吼,声声震耳,“那是许菡——许菡!六岁就被人开了苞骑、七岁就给人舔那玩意儿的许菡!”
赵亦晨抠住他的手,记起了胡珈瑛的眉,胡珈瑛的眼。她的五官就这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甚至记得起她看向他的眼神。她的眼睛是不爱笑的。漆黑、深邃。在那黑色里头还有更深的阴影,压在眼底,压住了她本该有的情绪。
杨骞癫狂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
“她伺候得你舒服吧?啊?知道为什么吗?熟啊——孰能生巧啊——”
赵亦晨记起她面目清晰地对他笑的样子。他记起那双不常笑的眼睛,总是在对他笑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亮光。
用力翻身将杨骞掀倒,赵亦晨重新压坐到他腿上,一拳挥向了他的脸。
拳头撞向皮肉,砸向骨头。他听到一声闷响,手骨好似也在跟着震动。可赵亦晨没有停下拳头。他红着眼,竭尽全身的力气,一拳又一拳地抡向眼前的男人,就像已经忘了其他的动作,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他记起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怔愣的样子。
他记起她把新买的钢笔送给他,笑得有些傻气的样子。
他记起她低头抱着他的脏脚,认真地垂着眼给他剪指甲的样子。
面前男人的脸被雾气模糊,早已没了声音。朦朦胧胧中,赵亦晨看到他满脸的血。可自己的拳头仍然没有停下来。沾着血的拳砸上那张满是血的脸,红色与红色相撞,把他的拳头撞得生疼。
他记起每回他抱她的时候,她僵硬的身体。
他记起二零零零年六月四日的那个晚上,她在黑暗里忍住颤抖,呜咽着抱紧他的背。
他恨他的拳头没有千斤重。他恨他们伤害她,带走她,杀死她。
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他恨自己没能救她。
有人架起他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奄奄一息的杨骞身上拖开。
“赵亦晨!赵亦晨!”那人在他耳边不断低吼,“再打就死了!再打就死了!”
赵亦晨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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