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已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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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5月3日,微雨。
小元,见信如吾:
我身体真的好多了,不要太过担心。北京的房子,暂时没法卖掉,寻着合适的人家,就租出去吧,租金少一点没关系,有你在,我放心。爸妈终于肯放我出来了,过去的一个月里,我每天只是吃吃睡睡其实,真想一睡不起,梦里,没有那些痛,他,好久没入梦了。
从苏州一路辗转,昨天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呼伦贝尔,以前在内蒙那么长一段时间,竟然没能来这走一走,实在是个遗憾。海拉尔名字很美,城市却很朴拙,小小的一块地界儿,到了晚上,人就不多了。
今天就往糙原上走了,5月份时候,天气还挺冷,地上一片huáng一片绿,小糙才刚刚冒出了头。画儿似的糙垛垛还是去年收割的陈糙,牛羊并不多,想下去赶下小羊群的时候,牧羊人却对我好一顿呵斥。我和一对小夫妻合租了辆车,你不敢想象吧,路上竟然我开得时间要多一些。一路往更北的地方开去,其实,我是识不清方向的,也不知道前方会通向哪里,糙原上的新绿和杂杂拉拉的野花让我会有一瞬间快乐的感觉,好像抹平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那些东西。这个时候,即使我闭上眼睛一小会儿,也不怕会撞上什么,因为前面就是一条坦途,小夫妻不注意的时候,我会偶尔闭一闭眼睛,感受一下呼呼chuī过的风。
今天我们在一个小小的俄罗斯民族村落脚,村子很小,傍晚到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分不清哪里是糙原哪里是高山,只是漆黑一片,遍地寂寞。小夫妻有些害怕走这样的夜路,我却感到挺称我这乱七八糟的心qíng,我只觉得,这样的黑,让我躲一躲,正好。如果脑子里的那些可以因为黑暗而找不到重新回来的路,是不是这会儿会有真正的快乐?
真的很久没有写手写信了,手握着笔杆儿都感觉好陌生,字歪歪扭扭自己看了也觉得好丑,今天停电了,我的手电有点暗了,等完全没有光亮的时候,我就不写了。
糙原的夜晚比白天冷多了,晚上去尝试了一下俄罗斯族老式桑拿浴,温度很高,蒸得我大汗淋漓,桑拿房里没有热水,但用冷水冲洗也丝毫没有凉意。其实看到糙原的时候,我就有点后悔,来这里是不是一种自nüè,鄂尔多斯我没敢去,但原来走到哪里,都还是会有他的影子。如果算的话,我们是在糙原开始的,第一次见面他把我差点灌醉了,我想在糙原自己跟过去说声再见。老式桑拿房男女通用,门口只有一只老狗看门,它耷拉着脑袋趴在那,再怎么逗也不看我一眼,天空星星寥寥,我在里面把门反锁牢了,最后却还是哭了,我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反正都是咸的,后来我发现有一个办法可以区分它们,汗水很淡,而眼泪,很苦。洗完出来老狗已经睡着了,我觉得有些好笑,没有人相伴,最起码还有个活生生的东西还守着我。你又要说我没出息了吧,呵呵,是啊,我一直很没出息。
手电的小灯珠熬不住最后的一丝有气无力,终于完全暗了下去,杨沫掏出火柴,嗞一声划亮,点上旅店老板娘给的小蜡烛头,周围的暗才褪去了一些。
轻轻用纸巾吸掉字迹上的那颗水珠,却已经来不及了,油墨顺着水迹早已张牙舞爪弥散开去,杨沫又轻轻摁了摁纸巾,叠好信纸,收袋封口。
熄掉了烛头,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了,杨沫合衣躺下,依稀听到窗外似乎有几声闷闷沉沉的狗叫,或许是浴室门口的那只老狗醒了,杨沫翻身侧卧,却了无睡意。
窗外狗叫了几声又安静了下来,彻底的黑,真正的静,静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起来,杨沫拢了拢上身的厚外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忆又一股脑儿涌现了出来。如果说蒋东林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好似用细针密密实实地朝杨沫心上扎眼儿,千疮百孔间万痛噬心却不见血,那失去孩子,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仿佛真是细针换利刃,毫不犹豫地深深给了杨沫心口一刀,自此一刀致命,再无生还余地。这个孩子来得如此突然,正值母亲忍受无间痛苦的时候匆匆而来而又匆匆而去,甚至没给杨沫和他那铁石心肠的父亲一点自余欢喜的时间和机会,如果,那父亲也会感到一丝高兴的话,就这么早早地化作一滩血ròu,从杨沫的生命里被硬生生割除了出去。孩子没了,好似真正切断了杨沫和蒋东林之间最后那点血ròu关联,杨沫痛无可痛,已不知流泪是否真算唯一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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