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我:有时候,压力无形。
他不想向我吐苦水,就问我:你呢?你没有兄弟姐妹吧,我记得上次你说过。
我想跟他说点有意思的事。
我是独生女。你上次不是看见了?
我小时候,又丑又多病。我妈三天两头就得带我去医院。
后来,她想了个辙,
快说。
她托我舅在农村给我找了一个半仙算命。你猜其实我是什么转世?
善财童子?
我摇头。
火云dòng主红孩儿?
你咋那么俗呢?
快说。
我是一条,我定定看着他,真虫。
程家阳正喝水,一口呛在喉中:您别逗我了,我就知道有真人。太乙真人。
怎么没文化呢?真人,是成了仙的人;真虫,就是得了道的虫。
程家阳就要笑得背过气去了:快说后来呢。
半仙说,我之所以总生病,就是因为我的特殊身份,如来要把我收回去。我妈急坏了,求他救我。
他给你烧个符,你把纸灰喝了,是不?
你怎么知道?
电视上都这么演啊。然后呢?然后你就再也不生病了?
我当天晚上就拉肚子,脱水,住院了。
他把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笑得都没声了,热气呼的我耳朵痒痒。
我就这么样,生病,然后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都不会说话,他们很着急,又求人教我说话,又求人给我看病。他们用全部积蓄给我买了一个电视,让我天天看。
他渐渐止住笑:后来呢?
我上了小学,身体也不很好,不过因为腿长进了田径队,跑步,跑步,身体就好起来了,后来越来越壮,你看着过我跑步没有?我告诉你,我真有点天赋的,我跑步的时候,腿可以抻平,而且脚是直的,我告诉你,一般人都不行,你跑步肯定是八字脚。你别不信,真的,一般人都是八字脚。
我的xing格也变了,特别能说话。下课也说,上课也说,老师经常罚我站。
学习成绩,一般吧,不是最好的,不过,我上重点初中,上重点高中,一路都靠体育加分。而且,我来这里念大学,也是因为是市级体育健将在高考的时候加分上来的。
你别告诉别人啊。
他很紧的握着我的手:我觉得,你过的很愉快。
我很严肃的点头:没错,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不高兴。
有时候,也不高兴。那我就站在镜子前面,对自己说:笑,笑,一直说到真笑出来为止。
程家阳看着我,我觉得他真温柔,眼光像要溢出水来。
我说:笑。
他看我。
笑。
笑,程家阳,我命令你笑。
他终于笑出来,轻声对我说:我想亲你。就现在。
你怎么不正经啊?注意影响啊。我推开他,我得睡一会儿,等会儿到了地方还得工作呢。
他给我盖上一个小毯子,真是温暖舒服。
程家阳
在从小小的窗口倾泻出来的日光下,菲的面颊红润,睡容安静。我想知道是怎样的坚qiáng和对命运的宽容,能让她这样轻松愉快地说起自己坎坷的生活?
她的头歪了歪,我以为他会靠在我的肩上,她向后仰,头贴在椅背上,终于找到一个好姿势,睡得更香。
我想起自己从前的旅行。
少年时,我跟随父母,坐在豪华的头等舱里,飞越海洋,陆地,去陌生或熟悉的地方,北美,欧洲,黑非,有时一路黑夜,有时一路白昼;长大之后,我为了自己的事业和学业,仍然不断地旅行,迎来送往,行色匆匆。
而现在,我的身边有菲,因而不再孤单,她是走到我的灵魂中来的旅伴。
我们抵达了大连。
中午,阳光明媚,海风cháo湿,城市里是gān净整洁的小街和欧式的小楼,还有茁壮的梧桐,树叶此时已长到手掌般大小,仆仆索索的挂在枝头。
菲带着外宾和我吃海鲜水饺,逛星海广场,参观贝壳博物馆,她jīng力旺盛,态度热qíng,工作的非常出色,法国人非常的喜欢她,初见面,就有老夫人叫她小白菜。
我想,虽然她的词汇还有限,因为没有在海外生活过,有的表达方式可能还不是那么地道,可是,若是得到更多的锻炼,再假以时日,菲也许会成为一个最出色的翻译。
在她讲解的时候,我用手机给她照了很多照片,她起先向我瞪瞪眼睛,后来知道也是拿我没有办法,gān脆故意摆了美美的姿势给我。
我们住的酒店面向大海。
菲跟一个老婆婆住一个标准间,吴小平的旅行社帮我订了一个单间,我们露台相通。
我洗过了澡,躺在chuáng上看电视。不断的换台,心不在焉。我跟菲说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决不轻举妄动,可是想想她总是可以的吧。
然后有人敲我的阳台的门。
不会吧,真的有飞来艳福。菲站在外面,笑着看着我。被海风chuī起头发,眯着眼,像一只大猫。
程家阳,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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