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过了多久,韩念都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圆满的时刻。有父母、有爱人、还有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而范心竹却是这样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告别了人世,打破了这份完满。
那是在韩念的生日刚过不久,她和唐亦天一道去旅行。离开家后的第三天下午,韩念接到父亲的电话,一瞬间天昏地暗,当即就晕倒了。
母亲趁父亲出差不在家的时候,服用了特殊种类的安眠药,等到第二天中午保姆发现送到医院时,脉搏、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根据她留下的遗书判定,她是得了抑郁症,悲观厌世才会选择离开人世。只是韩念从不知道母亲有抑郁症,亦或她一直以来都从容优雅、淡然自若,抑郁症那些无感欢愉、兴趣寡淡、qíng绪少有波澜的表现在他们看来就是范心竹一贯的作风,所以没有人意识到她的qíng绪有何变化。
而那种可以让人快速死亡的安眠药竟是她在一年前就准备好的,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静静地死去,告别一切。
家里平平稳稳,韩复周的事业平步青云,女儿韩念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过得悠闲自得,她怎么会厌世了呢?
这样毫无征兆的噩耗,让韩念彻底崩溃了。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去想母亲为什么要自杀,去想会不会这只是一场噩梦,她醒来就好。只是人生在世,有些事像一场梦,有些梦却不是梦。
那份痛苦,唐亦天懂得。而他也知道,在一个人极度悲伤的时候,再多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陪伴。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时隔多年,韩念早已从当初的悲伤中走出,虽然一切还历历在目,但已经释然了许多。明白那是母亲的个人选择,有些事再多的难以置信、无法理解,也只能坦然接受。
只是如今那些她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本该放下的问题又一一在她脑中闪过,和眼下的点点滴滴jiāo织在一起,她抗拒它们的结合,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将它们排放整齐
能够监听父亲电话的人应该是母亲范心竹,只是她能有机会在父亲的手机上动手脚,也只有她才能把储存卡夹进了自己的书里,她听到了什么,却不想告诉别人,她打算隐瞒什么,却瞒不住自己。
而那些东西给她的冲击太大,她开始抑郁寡欢,她开始厌世消极,最终选择了自杀
当这些念头在韩念的脑中聚集的刹那,她猛然惊坐起身。一身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身上却又是火烧火燎的烫,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冷还是觉得热。一旁的闹钟上幽暗的蓝色数显,告诉她此刻是凌晨3点。
唐亦天揉眼醒来,怎么了?
她想说一句没事,一张嘴却发现果真咽炎发作了,整个嗓子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摇摇头,喑哑着回答,想上厕所
她掀开被子下chuáng,才发现自己几乎站不稳,睡一觉就能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卫生间里明亮的白灯照着韩念煞白的脸色,过高的体温烧得她嘴唇起了一层白皮,gān裂地贴在粉色的唇上,把唯一有血色的地方也遮住了,映在镜子中的人像一张纸片,毫无生气、脆弱无力。
她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让自己站稳,一遍遍地默念,他不会骗我,他不会骗我,他不会骗我沙哑的声音在空寂的夜晚里轻得像微风,又像深秋时夏虫喑哑悲怆的嘶鸣。
是的,韩复周曾经和她说过思思,爸爸绝不会骗你。
在这个世界上,她相信唐亦天,却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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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不看医生,光靠躺着,韩念的病到了第三天就更重了。而她还是既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唐亦天被她气得没辙,问她,你是不是在我面前就这么作?
她懒懒地一笑,反问,那我换个人?
唐亦天伸手在她惨白的笑脸上轻掐了一下,我已经约了苏海梅,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她就好。
韩念握住他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掌是那样可靠又有力,亦天她觉得心像被利刃一点点剜着,一片片割得血ròu模糊,她知道这件事太过残忍。你还是觉得你爸是被他害的吗?
如果唐亦天那样坚定不移,就像自己一样,那么对他来说,即使只是保住韩复周的命,恐怕也是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与折磨。
她知道,自己因为还爱着他有多么煎熬,而他只会比她更加煎熬。拉着一个人紧紧不放,让他陪着自己坠入地狱,这是爱,还是自私,还是因为爱本身就是一种自私?
他反手轻轻握住她,我答应过你。在这个世界上,我答应过你的事,每一件都会做到。
嘭嘭!两声敲门声,小耀灵像颗出膛的子弹冲进了房间,妈妈!我放学啦!
一进门就看到妈妈飞快的用手抹了抹眼睛,他立刻两腿一瞪就往chuáng上爬,妈妈,你怎么哭了?爸爸打你了?
唐亦天单手拎起这个小调皮,把他放到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我哪敢打你妈妈?是你妈妈不肯吃药。
耀灵又往妈妈身上扑过去,可唐亦天怕他被传染,拽着一他衬衣的后领,任由他两只小手在空中乱划,像只在水里扑腾的小海guī。
妈妈你怎么不听话啊?你是不是怕药苦?不吃药就没有小红花呢!
韩念皱眉瞪了唐亦天一眼,怪他拿小孩子来bī自己。现在她只好硬着头皮忽悠耀灵,没有啊,妈妈是想等一会再吃,因为水烫
耀灵立刻扭头看爸爸,唐亦天松开抓他的手,端起杯子咕嘟了一大口以证明杯子里的水温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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