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君去的早,母皇对她素来不上心。病重时,也只有几个宫人陪着她。
能牵着她……同她说话的那个人……
聆音觉得自己实在是病得厉害,所以才会总是这样不断地想着以前的事情。
朔雪摸了摸她的头,仍是烫得像开了的炉子,所以他转身问正在清理药渣的溪月道:“师姐何时能好起来?”
溪月动作一顿,有些迟疑的回道:“一时半会难说……她本就体质特殊,若是镜湖尚在……”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便没有办法么?”朔雪的手捋过聆音的发,又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梅先生已去同师父商议此事了,你不担心。”
“我知道……”他握着聆音的手,“我就是担心……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但师兄你……”
“也不是只有你这般在乎音音。”溪月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清,似是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看榻上已经睡着的聆音,才缓缓道:“如今时候尚早,你……别对她用情太深。”
“什么意思?”朔雪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犹如千年冻雪,顷刻间便叫人凉到心底。
溪月没再回他。
他知道他已执迷。
聆音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来,外头夜色湛蓝,寂月皎皎,空中只稀疏的点缀着几颗明星。
她觉得脑袋仍是昏昏涨涨得厉害,她听到院后稀疏的水声,没过多久,有个人影从半掩着的侧门后走了进来。
“朔雪去哪了?”见到来人她开口却是问的朔雪。
溪月强忍怒意,平静开口道:“今夜轮到我守着你。”
聆音不由得微抿了唇角,她一个南祩皇女,分明已经死了一回,却还是依旧过上了夜夜有人侍寝的荒诞日子。不过她已经病成这样了,溪月自然不会同她做那般事情,他留在这没有什么用处。
“守着我做什么,回自己房里休息吧,左右不过一晚上,我也不会就这样死了。”她开口便是逐客了。
溪月却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掀过被角进了他。他已经沐浴过,身上没有白日里那种苦涩深沉的药味,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是聆音喜欢的味道。
聆音稍稍挪动身子,脚便踢在了他的大腿上。她如今还烧着,便觉得他身上实在凉得舒服。
她往他身侧凑了凑,溪月也没动作,任由她凑过来。
“这么讨厌我,让我死了不就好了么?”
“反正我死了,这具身体也是还在的,也说不定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溪月温凉的手堵住了他的唇。
“烧得这般厉害,怎么还有力气说这些话。”
聆音卧在被里,自然瞧不见上方溪月有些灼人的目光,许是她真的有些烧糊涂了,竟还觉得溪月的声音温柔得似消融得冬雪化作的春溪。
那么讨厌她的人,怎么会对她这般温柔呢?
“我还记得你打我的那一巴掌……”她也是很记仇的。
溪月不知不觉都往被子里挪了挪身子,他握着她的手腕,让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落下一个轻轻的巴掌来。
“若你好了,我让你打回来便是了。”
聆音现在自然也想打回来,可她烧得太厉害,实在没有力气了。溪月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她忽然觉得身子没有那么热了,她回握溪月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
“这样舒服多了……”
“你,可以再靠近些。”溪月说着,又将聆音往他怀里带。
好似久旱逢雨,浑身的高热好像都在溪月的怀里消失了。聆音握着他的手,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咚咚有力的心跳。
“再等等吧。”她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像在喃喃自语,“等我死了,无论你要的是谁,都无所谓了……”
溪月有些恼,不由自主的将她紧锁在怀里,可聆音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只有浅浅的呼吸铺洒在他的胸口。身子又轻又软,像是被风轻轻一吹便能散去一般。他看着她这么多年,又如何不知道,从悬崖上跌下,那粉身碎骨后,捡来的命,几乎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稍稍有什么动作,便那般轻易的熄灭了。
她这般简单的给出了答案,他应当开怀才是。可他却鬼使神差的想到聆音那日的话来。
溪月师兄,你这份无缘无故的恨意,请恕聆音承受不起。
他是在恨她么?溪月不断想着,却给不了自己答案。
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看着聆音安静的睡颜,在她额心落下浅浅一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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