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陌生人,可她却无端觉得熟稔信赖,就好像她早就与他相识相知一般,沈青葙挣扎着,艰难地向前爬了一点,再次向裴寂伸出了手:“郎君,救我……”
裴寂看见她手心淌下的血,衬在瓷白的肌肤上,像雪地里绽开的一朵红梅。
左胸突然疼得无法忍受,像是有人在他心口上重重扎了一刀,又握紧刀柄,一点点拧动,深入。
眼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安邑坊的大街上,她手持匕首,毫不迟疑地捅在他的心口。
她脸色苍白,神情决绝:“裴寂,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血顺着刀刃缓缓流出,他只是怔怔地站着,问她:“沈青葙,为什么?”
原来她叫,沈青葙。
突如其来的爱恨那样强烈,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裴寂已经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沈青葙。”
沈青葙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竟认得她!
他知道她的身份,他知道她是从云州案中逃出来的,他会拿住她送官,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去,该怎么去救爷娘和哥哥?
极度的绝望中,沈青葙怔怔地看了裴寂一眼,晕了过去。
肌肤柔腻,触着他的指尖,她倒在他掌中,像一朵枯萎的花,心口那处骤然疼到无法忍耐,就像是她真的捅了他一刀,又像是那处,已经被她挖空了一块。
裴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压下心口的剧痛,在崔白复杂的目光中,打横抱起了沈青葙。
他必须带走她,他必须弄清楚这诡异的一切,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齐云缙沉着脸,匆匆从楼上追下。
阴鸷的目光对上裴寂时,瞬间变成了讥讽的笑:“某当是谁,原来是裴三。”
太子中允裴寂,平阳侯府三郎君,太子的头一个心腹亲信。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青州,不消说,多半和他一样,是为了云州那桩震惊朝野的贪墨案。
毕竟,那贪墨案的首犯,云州刺史杨万石,乃是太子妃的兄长。
齐云缙上前一步,瞧着裴寂,轻嗤一声:“怎么,长安城中头一个守规矩的裴三郎,什么时候改了性子,跑来逛妓院?”
裴寂看着他,神色淡然:“齐将军,幸会。”
却在此时瞥见齐云缙指甲缝中嵌着的一缕红纱,凤眸中冷光一闪,裴寂下意识地将怀中人抱紧了几分,是他,是他动手撕了她的衣裳,逼得她不得不跳下高楼。
崔白叉手一礼,道:“不想在此处遇见齐将军,好巧。”
太子舍人崔白,裴寂的密友,又一个东宫心腹。齐云缙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只伸手向前,去夺裴寂怀中的人。
裴寂侧身避开,凤眸一睁,陡然带出几分凌厉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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