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人前, 是极勤政的皇帝,他几是兢兢业业地,做着大晋朝的君主。在与爹爹、娘亲、哥哥相关的事上, 父皇从前行事多有不妥,招致了许多非议, 可除此之外,没人能再非议父皇半分,古往今来, 极少有似父皇这样的君主, 无游乐, 无后宫, 几将个人寝食之外的所有时间, 都用在了治理国事上,努力使新立未到十载的王朝,蒸蒸日上,国泰民安。
有时候, 她都不由觉得,爹爹和娘亲,能够岁月静好的生活,其实也与父皇分不开。因为父皇开创了太平盛世,所以爹爹和娘亲,可以安居于香雪居,不必受纷乱世事侵扰,因为父皇,令四海臣服,国富民康,所以爹爹治病所需的珍贵药材,总是能及时得到。父皇人不在香雪居,可却像是一株长在香雪居旁的高大树木,沉默地在外伫立着,为香雪居遮风挡雨,好让香雪居内,有如世外桃源,不受外界俗事干扰,永无烦忧,
因为父皇对朝事的用心,对朝堂的严控,哥哥的大晋皇子之位越坐越稳,在十四岁那一年,终于成为了大晋朝的太子殿下。大晋朝,有且仅有哥哥这么一位皇嗣,父皇从前宫中,似还有些娘子更衣之流,但早在多年前,都被遣出了。父皇后宫无人,膝下只有哥哥一个儿子,和她这个并不是亲生女儿的公主。
而他们这一双儿女,并不能常伴父皇,承欢膝下。身为太子殿下的哥哥,一是,每日都忙碌得很,既要学文武功课,又要学治理朝事,诸事缠身,没有时间常在父皇跟前,二是,哥哥本就不与父皇亲近,纵能有闲暇时光,也是紧着用来陪她和爹爹娘亲。哥哥|日常与父皇相见交谈,说的都是有关朝堂的正事,除此之外,与父皇之间,几乎没有独属于父子的亲切交流。
而她,虽然待父皇,并不像哥哥那样,但也着实是分身乏术,不可能时时身在宫中、陪伴父皇。父皇身体康健,而爹爹的身体很差,做女儿的,在这样的情况对比下,不免待在香雪居的时间,渐渐要比在宫中,多上许多。
为此,宫中的总管郭成,还曾私下请她多多进宫。郭总管告诉她说,父皇每日都将自己浸在朝事里,上朝、批折子、见大臣……在将这些事情做完后,父皇就会一个人待着,一句话也不说了,直到第二日的到来,周而复始地,再用繁杂的朝事,填满时间。只有她到宫里来时,父皇才会做些与朝事无关的事,才会在处理完朝事后,还会开口说话,还会……笑一笑。
一天天长大的她,知道父皇这是,太孤单了。父皇是一朝皇帝,坐拥天下,按理说,想要人陪,千万人会奉旨而来,要多少有多少。可父皇不想要那些,父皇真正想要的人,并不在他身边,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回到父皇身边。
还不懂得这些的时候,她曾像发现新鲜事似的,悄悄地问娘亲,“父皇他,是不是得了兔子病啊……”
娘亲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诧异地笑问她道:“什么是兔子病?”
“就是……就是眼睛红红的病”,她告诉娘亲道,“我入宫时,好几次都撞看见父皇眼睛红红的,就像兔子一样。”
娘亲听她这样说,唇际温和的笑意,像是山际缥缈的云烟,缓缓转淡,似有若无。轻抚了下她的脸庞后,娘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牵着她的手,到香雪居的小厨房里,做清甜可口的樱桃酥酪给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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