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中拼命摇头,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将冲破胸膛,像梦中那样到这污浊的人间来称一称自己的重量。他勉力稳住心神,下一刻,却在小觅的惊呼声中,伸手将阿玉身上的衣物撕扯了下来,连贴身穿的那层中衣都没有放过。
在场的男丁齐刷刷转过头,小觅上前拦了几下,却被周万中一把推开了,后背重重摔在地上,那小丫鬟便不敢再上前一步。
“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死的......”周万中说着不成调的句子,目光在阿玉袒露在外的身体上一寸寸扫过,“你是怎么死的?冤魂?放屁,别人信,我可是不信的,臭娘们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疯了似的,坐在阿玉身上,掰开她已经僵了的口鼻,手伸进去仔仔细细地抠摸着。
“父亲,您在做什么?”门口传来惊恐的叫声,周豫丰闯进来,看到阿玉裸露的尸身,先是一愣,然后将周万中从自己憋屈了一辈子的母亲身上拽了下来,狠狠摔在一旁。
“身子都僵了,老爷,让姐姐走得体面点吧。”跟着周豫丰走进来的双碧眉宇间含着忧伤,劝了一句后,便用手帕捂住嘴巴,呜咽不止。
周万中显然没听到这句劝告,甚至,连被儿子掀翻在地上都未曾察觉,他的脑袋小频率地摆动,像一只低头捕食的公鸡,口中仍然喃喃不停,“她是怎么死的?伤口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到?”
站在院外远远望着这一幕人伦惨剧的的穆小午,此时轻扯了一下赵子迈的衣角,轻笑了一声道,“那周万中若不是被吓破了胆,以他的医术,应该知道这世界上致死的法子有千万种,又何必苦苦执着于一个伤口。”
赵子迈咬住嘴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午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穆小午的眼神冷了下来,像含着两点冰锥,“自然......是被害死的。”
赵子迈锁住她的眼睛,“为什么?”
“看到那些死鸽子了吗?形容可怖,连爪子都抻直了,而且一窝的鸽子,死得一个都不剩,多半是被人喂了毒。”她略顿了一下,目光从鸽子转到阿玉身上,眼睛轻轻眯起一点,里面闪动着晦暗的光,“有人对阿玉的鸽子下了毒,或许也对鸽子的主人下了毒,就算没有对阿玉动手,她也是被其它法子谋害的。”
不等赵子迈再问出一个为什么,她就自顾自接着道,“我们为什么进入到这片迷雾中,因为我们要寻找狄真,可是这里面没有狄真,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座大宅。换一种说法,除了这所宅子,我们去不了任何地方,子迈,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我们一直被一只手牵着,它把我们引向何处,我们就只能去往何处,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只能按照它的安排,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经历一遍,才能看到这片迷雾的终点。”穆小午嗤笑一声,“它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难道会是什么平淡如水的人生百相吗?自然不是,这雾气里,充满了杀戮和诡计,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在城池边缘发现那么多面目全非的尸体。”
赵子迈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歉意冲她傻呵呵一笑。他没有听懂,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茫茫雾气,迷住的不只是她的眼睛,还有那颗比任何人都要清明通透的心,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助,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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