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天爷却在她成人这日,将一盆掺了冰的冷水兜头盖脸砸下来。
她的师兄师姐们乘的是商船,太湖无风无浪的,偌大船只怎么会说沉整艘就沉了?明明不久前小晴师姐还寄信说,不日便可上京来瞧她的,怎么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窃蓝望着姑娘雪白到透明的脸色,担忧不已,这是老爷十五年来头一回没陪在姑娘身边庆生,谁料就传出这样的噩耗。
“小姐忘了学宫的菡湖,黄姑娘是会水的,” 她竭力安慰,“兴许他们这会儿已经上了岸,只是消息滞后没到京城……”
云裳动了动冰冷的唇,发不出声音。
黄晴师姐会水,可蔺师哥是地道的旱鸭子,那年她青梅醉酒,缠着蔺清非要在水边数青.蛙,醒来后被蔺师哥打趣了整一个月,说他可是拿命来给她消遣。
还有谌让,他还不到十四,是公认将来可接掌稷中字宫的天才少年,如今消失在且深且广的太湖……
窃蓝加重语气:“小姐!有琴先生还在京城,您振作些。”
云裳被她一语喊回魂,是啊,大师兄还在,她不能自乱阵脚。
云裳使劲揉了揉脸,让窃蓝去驿馆找师兄商议。有琴颜却并不在,想必同样接到了消息,出门想办法联络江南当地的情况去了。
云裳得知后隐忍地抿了抿唇。南北学宫的分庭辩礼举行在即,中原九州的文才清儒都在关注,这个时候江南入京的船沉了,说是意外,恐怕连意外自己都不信。
那么是谁做的手脚?云裳思索,会是无涯书院吗?不,同样为誉满天下的杏坛清所,北学不至下作至此。
难道是东宫?太子自从小冠礼上重夺监国之权后,颇受民心爱戴,谢璞助他在太学上立名是势在必得,如此一来,唯一的障碍自然就是代表南学上京搏位的诸人。
或是临安王容明晖?他盘踞江左已久,不会愿意放任南学北上,治世在能人,纵鸟入林相当于失去揽才收为己用的根基。
前番以姑苏云家为首的江南世家举族迁往京城,应当了引起临安王的不悦与警惕,如果她是临安王,最不希望的就是稷中学宫的人在辩礼上取胜,在京城扎稳根基。
甚至还有婉右相、太后娘娘、以及旧太学隐而未见的既得利益者……
这些如云雾缭绕的势力盘根错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云裳想来想去,最后只能确定一点:不论背后黑手是何许人,都不可能是摄政王。
北学已然依附太子,没有人比容裔更想让南学顺利入主国子监。
兜兜转转,她身背后唯一能信赖的人竟成了他……
云裳又拿手背用力一揉眼睛,似小孩子受了委屈不愿别人见着一般。她皮肤娇嫩,力气稍重便在眼皮上留下两道粉色的浅痕。
明目睁开,又是那稳如泰山的稷中小师叔。
她定神吩咐窃蓝,让阿爹留给她的府卫分散出去打探情况,邻院的戏乐唱词随风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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