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醒无法回答,他对这个生物产生了兴趣,又要模仿他,从动作、声音到外貌。混沌中头一回诞生了躯体,先是一颗头颅,一粒眼珠,之后是四只大手。
那人惊呆了,手里拎的小布袋子落地,一袋子新鲜的八爪鱼爬出来,紧张散开。
樊醒看着那些用吸盘、触手爬动的小生物,念头才在心里冒出,触手已经在自己躯体上生成。
他弯下腰,尽力与那青年平视。微光照亮青年黑色的眼睛,樊醒看见一簇激动的火苗从他眼底生成:“你是谁?什么生物?这里是……异空间?”
这是意志与第一个历险者的初见。
不断被撕裂、不断被缝合,在呼吸眨眼的瞬间,无数过往讯息淹没了樊醒。他正在不断吸收意志的躯体,连带它的回忆。
碎片般的影像充斥了樊醒的意识。“鸟笼”的建立,安流的诞生,意志持续不断的诘问:我是谁?我能拥有什么?我被什么人需要吗?
真正的樊醒告诉它,没有爱和期待,生命的诞生毫无意义。它不断制造孩子,填补空虚的“缝隙”,疯狂又要得到一个完美的、与樊醒一模一样的人类。——可是毫无意义的孩子又有什么保留的必要?
它丢掉他们,就像制造他们一样漫不经心。
樊醒从不知道意志的情绪是这样的。在漫长的时光里,它很少喜悦,吞食了唯一的伙伴之后,这种喜悦变得更加稀少。它总是充满了疑问,对自己、对孩子、对这个无边无垠却孤清冷寂的空间。
各个时空的人们往那些永不会关闭的陷空里投入各色垃圾。有人有物,落入“鸟笼”之后,生死有命。意志站在高处,樊醒第一次用它的眼睛去注视缝隙,霎时间被所见的“鸟笼”数量震惊——数不胜数、密密累累的“鸟笼”镶嵌在“缝隙”之中,闪动珍珠白的微光。
“被丢弃的东西会去哪里?”他听见意志问,“我的‘缝隙’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吗?”
没有人回答它。它分离了安流的心脏和躯体,深渊手记被樊醒小贼盗走,所有的孩子都被驱赶离开。在缝隙之中与它一同飘荡的只有无数蓝白色的水母。
孤独像箭矢一样,穿透了意志。它在无人回应的“缝隙”里放声大喊所有它记得的孩子的名字,安流、雾灯、小十、白蟾……它开始后悔,自己只给一些孩子起了名字,其他更多的无名者,它忘了他们的排行,也忘了他们的长相。
强烈的冲动再度从胸口腾起:太孤单、太寂寞了,它忍受不了这样的“缝隙”,决定继续制造新的孩子。
“樊醒……樊醒!!!”
嘶哑的声音不知喊了多少回,樊醒隐隐约约听见这声音,终于回过神来。
他的躯体变得极其巨大,像意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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