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接见室里,陆铭有些紧张的摆弄着手里的矿泉水瓶。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走廊上终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沉重的、哗哗作响的铁链摩擦。
之后,身旁的那扇小门终于被推开,他在听到声响后也立刻站了起来。
许久不见,现在男人穿着暗色的拘禁服,双手被反拷在背后、脚上拖着铁链,脸上还戴着一副皮质嘴套——这些都是为了防止他见到自己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而必须要做的措施。
看到时正浩在两个持枪警卫一左一右的看护下、摇摇晃晃且有些行动迟缓的向自己走来,陆铭没由来的眼眶一酸:他们通过自己受伤的严重程度把这人判定为危险,所以必要的时候做些防护措施、注射镇静剂也是在合法的范畴。
“我没事。”
看到哥哥眼里的心疼,时正浩步履不稳的来到他面前站定,试图弯起唇角笑一下……不过这个嘴套勒的真紧,紧到他完全没办法调动面部肌肉。
陆铭没有说话,而是伸手轻拍他的胳膊,又抓着在自己面前转了两转,从头到脚上下仔细打量着。
“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一边配合着哥哥动作,时正浩在他低头的时候注意到了脖子上缠着的绷带。
“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陆铭看到男人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才安下心。
“嗯,”没有再细究,时正浩抽了抽鼻子,闻到他的信息素中夹杂着自己的气味,心情极好的往前凑了凑、将下巴搭在他的颈窝里:“哥……这边的饭不好吃,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等你回家就给你做。”
同在房间里的还有几个五大叁粗、装备着真枪核弹的大汉,现在就那么干巴巴的站在角落,看着这只被捆起来的大猫儿乐呵呵的腻在自己身上撒娇。
不过二人分开的久了,也就没怎么在意他们的存在。
临到分别的时候,时正浩收敛起了全部情绪,一脸正色的轻声叮嘱道:“哥,他们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什么也不要怕。”
“嗯。”
陆铭边答应,边抬起手给他拨了拨额前挡视线的长刘海。
他口中提的「他们」,自己这几天也是见识过了。虽然有些奇怪这几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他是怎么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养了一群私人保镖……不过现在人多眼杂,那就等二人独处的时候再问好了。
目送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走远,陆铭在拘留所的看守员带领下回到了外面。坐上等候已久的轿车,他默默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建筑物,下定决心拿出了手机,拨通电话:
“……孙律师,接下来就麻烦你帮我准备起诉材料了。”
……
“所以?”公寓里,严若拿了根黄瓜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啃,一边对里面的人问话:“等那个崽子出来后,你准备去跟他登记吗?”
“还不知道……等他出来再商量看看。”
说完话,陆铭转身拿小勺子沾了沾锅里沸腾的汤,抿抿嘴试下咸淡。
“没,我是问你呢,你喜欢他吗?”
“……”
啊……喜欢吗?
是喜欢的吧。
这么想着,陆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呢……自从出了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找寻伴侣的想法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而有件事时正浩说的确实没错,他的那些小心思自己早就看出来了。这怪就只能怪他在自己面前藏不住事,那段时间他不光讲话支支吾吾、不敢对视;只要发现自己在周围,肢体动作也会不自觉变得莽莽撞撞……还总是动不动就红了耳朵尖。
尽管觉得他这副手忙脚乱的纯情模样很可爱,可自己并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发展成那样,便装作不解风情的刻意躲了几次,说话的时候也隐晦的一直强调自己永远是拿他当「弟弟」疼的。
久而久之,不知道是受挫受的多了、还是察觉到什么,时正浩慢慢不再对他展露出那些举动。为此他还松了口气,本以为这人终于是放弃,却没想到……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
“……是喜欢的,”见她还在等自己的回答,陆铭关了煤气灶,边说边翻出碗筷准备盛饭:“有时候仔细想想,如果是跟他在一起生活的话……好像也还不错。”
也挺想陪他身边,一起走完走剩下的路。
“欸,小白眼狼!”听到他这么回答,严若丢掉手里的黄瓜把,忿忿不平的走过去帮他一起盛饭:“老娘我照顾你那么久,也没听你这么说我。”
“严医生不一样,严医生是我的恩人。”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伸手赏了一个脑瓜蹦,她端着碗来到餐桌前:“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陆铭慢腾腾的跟在她的身后落座,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夹菜,沉默许久才开口:“严医生,你说……如果时正浩知道了……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是受害者,你又有什么错?”
“是吗,”听到她毫不犹豫的这么回答自己,陆铭垂下眼帘:“我也是……这样想的。”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不对劲,严若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看着他:“怎么,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觉得为什么加害者可以大摇大摆事不关己,受害者却要倍受煎熬,不光要忍受来自别人的指责,自己还会去主动承认那些莫须有的过错。”
“……”
捏着筷子,陆铭整个人开始发抖。
“铭儿啊,你之前说你信他,我都把你骂上天了还颠颠的跑去照顾他……但如果你对他的信任里不包括这件事情,那就见苗头不对,及时止损拍屁股走人呗。”
“虽然老娘没他有钱,但家里多你一张睡的床还是有的。”
丢下这句话,她端起饭碗继续扒饭。
“那,严医生……是怎么跨过去这个坎的呢。”
挣扎再叁,他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因为你。”
“我……吗?”
看来在事情解决前,这顿饭怕是没法吃的安稳了。于是严若叹了口气、再次放下碗筷,随后绕到陆铭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支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缓慢的回忆道:“……我好像从没跟你说过,在遇到你之前,我总是觉得活着像是在受刑……不过,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哭,也不会笑。因为感觉没必要,偶尔会羡慕其他人每天要干什么都安排的满满登登、干劲十足……我却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意思……”
“可后来见到了你……你当时的情况还蛮危急的,有个主任跟我们简略说了说你的情况,我就莫名的认为你似乎很需要我……就靠着这份「有人很需要我」的心情,我才又苟活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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