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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的高烧和脱水使令嘉虚弱乏力,呼吸气短,但此时的她终于不得不正视当下人生中的另一件大事——

就在昨天葬礼开始之前,父亲的特助陈东禾从国内打来了一通长达半小时的越洋电话,通知她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

她的父亲,宝恒董事长目前已经中风入院,公司财务目前正被外部介入调查。

这家近乎垄断国内十年院线的龙头企业,即将面临进入破产重整程序。债权所有者即准新东家,是一家英资银行控股的绘真集团。

令父的意思,伦敦肯辛顿的宅子,还有几处房产早年都已经记在令嘉名下。

他还在合宜银行留了一笔不菲的信托,要女儿拿着这笔钱在剑桥把书念完,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不必回国淌浑水,以免这笔额外的资产进入清算。

令嘉含着金汤匙出生,是父亲年过四十才得的掌上明珠,又有年轻英俊的钢琴演奏家初恋,见过玩儿过寻常人终其一生没有机会领略的东西……除了偶尔为名校的课业压力烦恼,她的几乎一帆风顺到人发指的地步。

大抵是连上天都妒忌这样的好运气,才会在一夕之间夺走她珍视的一切。

令嘉不清楚父亲在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如何把自己与公司的情况瞒得密不透风,以至于她到一切的尾声才得知整件事情的经过。

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得回国去。

尽管这和令炳文的想法相悖,但为人子女,倘若令嘉能拿着这笔钱独自在伦敦享乐,恐怕她余生的每一夜都将不得安眠。

天一亮,令嘉便挣扎着下了床。

黛西准备早餐的时间,奶妈帮她梳理头发。

令嘉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抚昨夜换下来的丧服,黛西适才已经将它折叠整齐。

二十岁太过年轻鲜活,在令嘉的记忆中,她几乎没怎么买过纯黑的衣服,就连身侧敞开的衣帽间柜底,都还堆满她上周为了庆祝剑桥地狱考试周结束,从牛津街带回来五颜六色没来得及拆吊牌的奢侈品牌当季套装。

只是在过去的一周里,被她躲在柜子里冷静时一股脑垫到柜壁上,整摞压得发皱。

这件丧服,是沈之望之前订做欧洲巡演的礼服时替她一起做的,裁的就是同一块布。

西服面料挺括发沉,她开始还不大满意,之望再三哄她,才不情不愿去量了尺码。做好后却很喜欢,那天在店里试起来,很像在穿情侣装,腰线尤其漂亮。

令嘉哪里料想得到,第二次穿它,就是在沈之望葬礼上。

仅仅一周而已,他们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生死两隔。

仿佛命运早已在冥冥之中将一切安排妥当。

“奶妈,收起来吧。”令嘉微哑的声音轻叹,偏头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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