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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东禾的角度,只能见她眼泪劈啪噼啪落在脚面上,像极了小时候令嘉不愿写作业,被令父在庭院里罚站的样子。

“董事长是那天跟绘真的会议结束后倒下的,入院意识还清醒的时候他给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手术还算成功,命保住了,目前就是不能出声,动弹不方便,医生说好好治疗复健,以后也许能慢慢恢复。”

陈东禾说完叹气,“大小姐,虽然董事长并不希望你回来,但是,你能回来真好。”

令嘉最后擦干眼泪平复呼吸,推门进了病房。

短短几周内,令父的发根尽是新长出没被染黑的白色,从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变得脆弱懵懂,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看到令嘉也并没有特别的情绪起伏,只是咿咿呀呀几声,吐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令嘉猛地回头,“我爸不认识我了?”

“医生说这是由于大脑受损,以后淤血散干净,记忆可能会清晰起来。”

令嘉想过任何一种情况,父亲可能瘫痪、失语,唯独没想过他会连认都不认得自己。

她唇口微动又想哭,好在陈东禾及时打断她,“大小姐,董事长现在的身体情况,懵懂也许反而是件好事。”

总比脑子清醒却又不能动弹的痛苦好得多。

令嘉在病房住了一个礼拜,绘真集团跟宝恒的谈判进程终于拖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她必须代表她的父亲,作为宝恒最大的股东,出席周一最后的谈判会议。

“陈助,我的专业是哲学,你让我说尼采康德,我还有点心得,让我商业谈判去说服别人,我完全一窍不通啊!”

令嘉头大,抓紧病床扶手腿软打抖,不愿出门。

这个礼拜里,她跟着陈特助早出晚归去争取大大小小的股东,劝服他们统一阵线坚持资产重组。

可惜树倒猢狲散,父亲这颗大树倒下后,令嘉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间真实,从前见她恨不得认她做亲闺女的叔叔伯伯们现如今一个个变了脸,要不四两拨千斤云里雾里绕晕她,要不口风模棱两可不给实话。

她没把任何人劝服,倒是差点被人劝服,短短的几天就被这群社会人整出阴影来了。

“大小姐,秘书室给你写好台本了,你就背下来坐那儿,到哪句按着本子上回答就行,其他人会辅助你的。”

“可他们要不按台本来呢?”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谈判桌如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陈东禾端详了令嘉半晌,提议,“这样……你到时候披着头发,戴上耳机,台本上没有的词,我在耳机里告诉你,你就负责转达。无论如何,得让绘真看到宝恒的主心骨,不管是对方还是我们自己,只有瞧见希望,大家才会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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