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客厅里对母亲下跪,抱着她的腿,又是哭又是赌咒发誓,菜刀就落在他的脚边,他说自己再也不赌了,只要母亲能帮他把欠的钱还上,他保证这辈子不再踏进赌场一步。
那是薄菀见到母亲哭得最惨的一次。
向来温柔又坚强的人,抱着父亲的脖子,与他相对而跪,眼泪里都是绝望,漂亮的眼睛里也都是彷徨,薄菀偷偷地在角落里往这边看,听见她哭着说:
“我知道……”
“我知道你戒不掉,但只要你这样说,我就还想相信你——”
“我们季家人从赌场起家,没有其他人会把生意做到我的头上来,我知道你是被人害了,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可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这个家还在……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她的手放在对方的脖颈上,像是抱着一根孤苦无依的浮木,又像是想掐住他让他醒过来看清这场阴谋。
薄菀听见父亲赌咒起誓:“只要这次的债还了,我要是再赌!我就出门被车撞死!我不会再害你们了!”
后来他拿着一家人剩下的财产出了门。
再后来……
他的誓言成了真。
他让薄菀在还不懂死亡是什么的年纪,就体会过那种失去至亲的疼痛,只是这疼痛并非来自于心灵,而是来自于身体上日复一日被母亲用刀、用画笔刻上去的痕迹。
每一道鲜红的痕迹流下来的时候,对方都用淬血的恨意提醒她:“你永远不要忘了他,也永远不要忘了季家人,你要为他报仇,菀菀,你要为你父亲报仇。”
“你是不是想忘了他?”
……
失去丈夫和信念的季欢,每天在屋子里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薄菀虽然也为父亲的离开而苦,可她更希望季欢能恢复正常,所以竭尽所能地讨好她。
偶尔季欢清醒的时候,会抱着她一直哭,跟她道歉,给她做饭、买好看的衣服,然后对她说:“永远不要回到季家,那里会吃人,一直留在妈妈身边,好不好?妈妈会对你好的。”
等她点头了,下次又是满屋子跑的捉迷藏,糊在她身上的乱七八糟的颜料盘,她躲在房间里、橱柜里、天花板上,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那个房子,能站在阳光下,跟母亲牵着手快乐地逛街。
可是季欢的病却越来越严重。
她恨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甚至让薄菀去学赌场里的东西,想让她学会、然后再给她父亲报仇,当初是哪个赌场闹得他们家破人亡,季欢就要让人从此再也没法在这行混下去。
那时候小薄菀的手上常常都是伤,甚至还会被里面鱼龙混杂的客人占便宜,摸她的脸、摸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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