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屋里洗漱过,又简单地用了早饭,就去书案前坐了下来,屋里暖和,墨也没有凝冰,师隐润了笔后,便继续写他昨日还未写完的经文。
我常知众生,行道不行道,随所应可度,为说种种法。
他不大喜欢雪天。
忽然,师隐顿了一下,提着笔停在那里,垂着眼眸看向纸上的字迹,眉心微微蹙着,须臾,他放下了笔。
叹了一口气。
只是很轻微的一声叹息,比屋外的风声来的静悄。
但这对师隐来说,却是心境震动。
不喜欢雪天。
于他人,只是一句抱怨,念头起了说了便过了;而于师隐,这样的情绪,却是绝不该有的。
此刻有了,这很不应该。
师隐站起来,不再去看桌上的那些经文,转过去走到门前,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拉开了门。
门一开,就是亮的有些刺眼的雪光。
然后才是被风吹着,扑到师隐身上的雪花和寒意。
雪还在下。
师隐就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走,他看见积满雪的院子,还有院子里那棵被雪装点起来的海棠树。
而除了风雪的声音,一切都是安静的,仿佛这精舍被遗弃了,就被扔在了这场风雪之中,没有人会再来找它,也没有人会再问起它。
师隐握了下手,很快又松开了,只垂在身侧,喉头微动,他叫道:“归云,归雨?”
归云和归雨就是那两个小和尚。
但没有回应。
师隐又叫了两遍,仍是没有任何回答,他便抿着唇,绷成一条线,看着那雪地,眉心蹙得更紧些,如此片刻,最终还是抬了脚,像是要踏出去了,但就在刚刚要踏出去那一步时,忽然,院子里有了动静。
一个人从海棠树后跌了出来,摔在雪地上,整个人都滚成了一团,哎哟地叫了一声,听着像是个孩子。
师隐收回去没踏出的那一步,继续在原地站定,眉心展平,和善温柔,轻声问道:“你是谁?”
在雪地里滚成一团的那个人,终于把自己从过大的氅衣里解了出来,但还是没能起得来,只露出一张脸,那张脸上还带着些稚嫩的圆润,很白,很干净,只是脸颊两边有些泛红,大约是冷的。
那人又眨了一下眼,眸子里水润润的,像初生的小鹿一样,眼神透澈纯粹,一派天真地笑起来,无邪无害似的,他回答道:“我叫阿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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