Йρяoùщěň.čoⓜ 金雀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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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是不想处朋友了。

她呼出一口气,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发了会儿呆。

苏格兰地区昼夜温差大,白天顶着太阳走路汗流浃背,晚上一丝丝凉气往皮肤里钻,此时隔壁的噪音总算停了,屋子里愈发冷清。

快到十点钟,太阳从西边沉下去,窗外是一片黑黢黢的寂静。空旷的马路上没有行人,几只乌鸦在电线杆上站着,像五线谱上休眠的音符。

孤寂感就在这时不可阻挡地蔓延上来,哪怕生活已经被安排得如此紧凑,她也还是会想起那只与她隔了半个地球的小鸟。

天涯海角。

夏聆默念着这个词,点开手机里收藏的油管视频。

元旦后发布的乐队专辑销量很好,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有粉丝剪辑了里面的单曲放上来。

第一首歌与专辑同名,是德国文艺复兴时的民谣,《死神与他的箭》。

点开播放,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镜头前,抱着吉他,眉宇舒展,面容明朗平和。

那个时代的歌曲总是带着苦难的气息,长笛秋风般吹散战场上弥漫的血腥味,提琴如铿锵的马蹄在广袤的荒野飞驰而过,手风琴和鼓点模拟行军的步伐,在昏黑的天幕下惊动了森林里蛰伏的野兽。

【生命渐行渐远,

如风中的烟,

没有血肉可以逃离。

不论财产或宝物,

与死同行时皆无处安放:

你必须独自和他离去。】

德语唱腔显出一种跨世纪的苍凉,仿佛死神就举着收割生命的镰刀,站在屏幕前。她凝视着程玄,他拨着吉他,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扰乱他的心弦,双目低垂的神态显出一种耶稣式的悲悯。

他唱得忧伤而温柔,她相信世界上再没有另一个人,能像他这样,把冷峻严酷的曲调变得美好起来。

他说他生来就是个胆小的比卡博。

但夏聆从他剔透的眼睛里只看到了面对死亡的平静。

【去寻找你应该追求的事物吧,

也许今天或明天,

你便一命呜呼!】

小提琴的高音宛如一声马嘶,从屏幕里冲了出来,穿透窗玻璃,回旋在古老的城市上空,随晚风飘摇直上。

星星眨了眨眼,清辉荡漾。

*

翌日一大早,夏聆在大堂吃了一肚子早餐,回房间涂了点儿口红,觉得自己看起来很有气色。

嗯,今天要舍得花钱!

她打车去了港口,码头的大楼后面就是皇家游艇,九十多岁的伊丽莎白女王曾经乘这艘不列颠尼亚号去世界各地访问。

轮船里大大小小的房间很多,看到女王陛下睡的床还没她家里的大,夏聆就产生了一种小市民强烈的虚荣感。离开的时候她买了一只玩具小熊,抱在手里,哼着小曲儿走去吃饭。

夏聆给自己订了利斯河畔的米其林餐厅The kit,因为不是工作日,没有便宜的午市套餐可选,只能吃贵的。但贵有贵的好,前菜端上来一份巨大无比的圆鹅肝片,直径足有七厘米,腌得酒香四溢,绵软细腻,入口即化,差点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一顿饭上了七八道菜,吃到两点半,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去逛苏格兰国家博物馆。这个博物馆并不是很大,很多小朋友在里面看恐龙、熊猫,她欣赏不来,只给克隆羊多莉拍了张照,两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天色还早,本来打算去霍利路德公园那边的皇宫看看,结果正好碰上关门,就随着人流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山丘下。

五月春末,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细雨新停,天上飘着几朵云,太阳并不炽烈,亚瑟王座迎来了新一批散步的人。

夏聆沿着弯曲的山道往上走,这山是爱丁堡的最高点,海拔却只有两百多米,看着非常低,实际上很难爬,等到攀到山顶,已经是七点多了。

她坐在山顶的石头上俯瞰整座城市,春风从海面吹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花香,一伸手,好像就能触摸到棉花似的云层。远处的山丘苍翠欲滴,银灰色的大海、教堂的塔尖和连成围墙状的砖房仿佛从几个世纪前穿越而来,在镜头里铺展开一幅宏大壮丽的画面。

坐了一会儿,她的心如海洋般静。

周围的人成群结伴地拍照、谈笑,她默默看着,不觉时间流逝,洒在身上的阳光慢慢变红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难走,及膝的青草长满了山谷,地上有一个个小动物挖出的洞。很多地方没有台阶,她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走到后来手脚并用,小兔子都嚼着野草嘲笑她四体不勤。

这样吭哧吭哧地走了半小时,实在太累了,准备找个地方歇一歇,拨开两侧的灌木,眼睛一亮。前方的土坡开满了金灿灿的黄花,如云似锦,分外茂盛,阵阵芒果味的幽香沁人心脾。

夏聆喜欢极了身畔开得热烈的小花,打开软件拍照,查它是什么植物。亚瑟王座上信号不好,她躺在草丛里,握着缓慢运作的手机,看夕阳落山。

越是美丽的景色,越能唤起人心中的孤独。

她放下手机,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深嗅。

Tomorrow will be another day.

明天要继续开心。

……

“这些是荆豆花,金雀花的亲戚。”

一只修长的手捡起她的手机。

夏聆躺在地上,没有动,右手僵硬地压着帽子。

“你说的,是哪个金雀花?”

过了很久,她声音颤抖地开口。

“嗯……会唱歌的金雀花。”他说。

“花也会唱歌吗?”

那只手拉住她的帽檐,可她压得很紧,像害怕看见什么脆弱的东西,哪怕是目光都会把它碰得粉碎。

“会唱。”

柔和的气息拂过耳边,一个橙子味的吻轻轻印在脸上。

她的手腕忽然脱力,草帽一下子被风吹了出去,挂在灌木的棘刺上,两根鹅黄色的缎带在空中飘荡。

太阳西斜,风越刮越大,身旁的小黄花们发出沙沙的吟唱,摇曳着舞蹈,拂过她碧绿的袖子。那神秘而悠远的歌声在夕阳的余晖下肆意流淌,把湛蓝的天空唱成了柔柔的橘粉色,把辽阔的大海唱出了雪白的波浪,把堆迭的云层唱开了一条缝,金雨般圣洁的光辉从天上降临尘世,洒照着这片葱郁山丘。

那簇金光下,站着怀抱吉他的男孩,他红润的脸颊像春天的玫瑰,头顶的几根灰毛不听话地翘着。

“姐姐,你想听我唱歌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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