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缜在视线完全变黑的那一刻,坚定又虚弱地对他再次吐出了一个字:“不。”
他终于想起了梦境中那个人对他说了什么。
那人对他说,阿缜,你选什么,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选我。
这一年以来,所有的梦境里,那个人只对他说这么一句话。
阿缜,你选什么都好,只要是你选的,我都接受。
那个人有一头漆黑到微微泛着紫色光辉的长发,与,一双靛青色,宝石一般的眸子。
那人身上有暖和的清润香气,像夏日凉爽的星星、冬日温暖的太阳,晒干了的麦草。
那人把他抱在话里,温柔地安抚他,告诉他,阿缜,没事了,你在我怀里呢。
那人去给他抓最新鲜的鱼。
那人蹭过他额角鳞簇,温柔地轻咬他的耳鳍。
那人把他放在身边,用周身妖力温养他的伤痛。
不是北冥异,都是那个人。
——苍越孤鸣——
在脑海里浮现起这四个字的瞬间,他怀里的小黑海豹发出一声令人恐惧的长嗥,刹那之间化成一条漆黑巨狼,整个空间在巨狼的咆哮中粉碎而去——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爱北冥异,但是北冥异不爱他。
北冥异待他从来只有残酷、癫狂、伤害与掠夺。
北冥异只在嘴上说喜欢他,可他做了什么?要献祭他的孩子来杀害父兄、对他千里追杀——
喜欢他的、爱他的、对他全心全意温柔以待的、会为了他失去孩子而难过的,一直是苍越孤鸣,不是北冥异。
他所经历的这无比幸福的一年,不过是一个他为自己编织的圆满梦境罢了。
他的梦境里,他爱的人爱他,父兄俱在,海境海晏河清,可这是假的。
真实的世界是,他的爱慕被践踏、长兄死于魔世之祸、父亲与二哥垂死、亲友诸人被投入天牢,他原形被毁、身中秽毒重伤濒死、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而他也没有梦里哪怕一半勇敢。
当他十七岁那年察觉到对幼弟的逆伦爱意,他选择了远远逃开。
躲进军营不见那个孩子、不再回京、二皇兄的聚会从不参与——他竭尽全力,藏起他对北冥异的爱慕,用冷淡伤害着他。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凝视着他的海蓝色眼睛逐渐暗淡,最终调转方向,不再看他,与他相背而去,渐行渐远……
现实血迹斑斑痛苦不堪,但是,那是现实、是他要回去的地方,他还有他的义务要尽,还有……他答应了苍狼,他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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