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先和你说。”他煞有介事敲了两下键盘,“我还没有告诉老大。”
我回过味来。
这孙子!
“别瞪我,”他还是光顾着盯屏幕,“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要先让你知道。你看,虽然说是打仗了,但那是凯文和老大的仗——”
他没说后半句,不过意思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老黄真的一点都不像新加坡人。这边常见的黄姓写法是“Ng”,很难联想到是“黄”字,他可能确实是被外国人认错了太多次,以至于第一次被我认对时多少表现得有些惊喜——除此以外,真的一点都不像新加坡人:比如他会坑我,先放个小道消息,再等着我去和老大说。
再比如他也会给我小道消息,尽管主要目的是坑我。
回到办公室时,几乎所有人都到了,老大的外套搭在最尽头那张小办公桌的靠椅上,人没见着,可能去了十六楼。我把在苏加诺哈达机场买的土特产放进了茶水间,又出来跟同事们说了会儿闲话。我的办公桌在老大的反方向,与他遥遥相望,像两个座椅单独被拉出来搁置在教室一角的后进生。这样的特殊对待,有时会让我觉得所谓的扁平化管理只是某种人们心照不宣的遮羞布,连新入职的小朋友都知道单独置在边角的就是主管负责人,那这种扁平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的,像某些大厂一样,我们内部是不显示职级的。尽管我觉得这在有时候给负责对接第三方的部门带来了许多负面影响,但顶头上司似乎感到很骄傲。
——我和老大就来自这个受到负面影响的部门,并且,我俩的汇报对象,刚好就是大老板。
在我看来请咨询公司的人来搅搅浑水,其实不见得是坏事。
虽然是间成立不足十年的新公司,但我们背靠的集团可谓东南亚的超级巨头,在机遇与资金的双重加持下,先进入到这个领域的我司近两年把竞争对手死死摁住,风头一时无两。这倒是让国内同行的互联网巨头占了个便宜,隔壁被该巨头收购后,很快又有了大笔资源搞流量战,高峰时期几乎每个周都有同事鬼鬼祟祟地请假去隔壁面试。当然,有的模式不可复制,去年一整年,我司的股票甚至逆风上扬涨了百分之四十,倒也算是员工福利了。
大老板喜欢说,这是我们“系统上的胜利”;我看到的,则是卖给集团之后这几年,愈发尖锐的派系冲突。
就是不知道咨询公司这些人是来当搅屎棍,还是真要扮作被借来的杀人刀呢?
马上就到十点,但我只是匆忙处理了大部分邮件。我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提上化妆包闪进卫生间——这件T恤确实太大了,我这才发现它是XXL号,恐怕只有一米九的人才能穿。换上这T恤的我在镜子里看上去就像、就像——就像是个大号的橘色购物袋。我都可以在里面游泳了!
这显然已经是慧琳竭尽全力的结果,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将衣服塞进裙子里又扯出来,反复几次,最后还是只能把下摆都聚拢到一边,打个结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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