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吉夫张了张嘴:“对不起。你知道我就是做这项业务的,而且已经在这个领域学习和实践了超过二十年,对吧?”
潘德小姐抱着臂翻白眼。
我清了清嗓子,掩盖笑意,问:“是什么让你选择专攻纺织科学而不是工商管理?”
“我们的爸爸讨厌商科。”拉吉夫耸了耸肩,摇着头,“他认为商科只是一层掩护。一帮富人家的小孩儿在经院式的环境里相互置换资源,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花着信托基金拨付的钱,毕业后连自己躺着的那座钱山的零头都挣不到。”
“哇喔。”这个看法极其尖锐而且过于片面,换作平常,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此话出自一个资本家之口。
当然,拉吉夫和潘德小姐也不符合他们的社会地位带给人的一般印象。举例来说,我就没想到拉吉夫会操不带有任何地域特色的一种混合状态的口音。
听潘德小姐说,拉吉夫的大学学业是在英国完成的,他平常又时不时来往于印、英之间,再加上英联邦国家的中上阶层总有一种十分暧昧的对英国口音的推崇,我还以为以他的身份,应当会考虑在此方面下工夫。
这种事屡见不鲜,也不独发生在英联邦国家。我上中学时,同学中就常有英音与美音哪种好的讨论,彼时我也曾牵强附会地参与到其中,却从没想过,这种“正统论”的说法,原本就是不具备任何形式上的正确性的。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在这一点上,例外显然是种族主义者——
明亮的房屋中并不存在那样的人。
我看向行事低调的拉吉夫,他们俩是真像啊。即便不知情的,若听说他们是兄妹,也只会觉得果然如此。
☆、第一百四十四章
饭后我们喝着茶,潘德小姐同我坐在一侧,拉吉夫坐另一侧,履行隔离期间我们说好的“问答”约定。
老实说,我能够感觉到他对我的照顾。先前吃饭时就能看得出来,拉吉夫特意问了我的饮食习惯,并确认桌上的菜都能让我入口。这跟一般意义上对于异邦人浮于表面的“招待”不同,拉吉夫给我以一种他确实是在为我考虑的感觉。
另一方面,我也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是在待客:尽管我们是在潘德小姐家中、吃着潘德小姐辛苦准备的餐食,他仍带着不言自明的主人翁立场。
我们讲究长兄如父,不知道这个道理对于她的家庭而言,是否也同样适用。
谈话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有一点点像面试,但我尽量忽略这种感觉。拉吉夫的态度很真诚,但比起潘德小姐的同辈人,我更多是觉得自己在接受一位长辈的询问。
当我提到自己在青春期就完成了自我认同以及对直系亲属的出柜时,他表现得很惊讶,随即又称赞我的勇气。我犹豫再三,没有问他,是不是对我来自的文明有些误解。
况且也很难说产生误解的究竟是谁:幅员辽阔的国家可不止印度。
一直到拉吉夫起身去接电话,我才发觉自己的肩颈已然僵硬,许久不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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