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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的笑不再让我感到温暖,我几乎是瞪着眼听她问我:“你想要长安的宅第吗?”

她……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安乐公主许给第五英儿一座长安的宅第,英儿为了这座宅第,把昭容出卖了。

她在试探我?

“奴婢不敢!”我赶紧跪下,作为尚宫,已经可以如贺娄一样自称下官了,但我始终如初见时卑微,以前是为的那一丝钦慕,如今更像是畏惧她的权术。

她却把匣子一关,起身向我走来,甚至伸手来扶我。第一次被她触碰,我的心里全然没有激动,只是越来越紧张,第一次感到她周身的气场带来的窒息的压迫感。

“光德坊有一处宅子,是故太尉刘仁轨刘相公的遗业,他的后人要出手,我正想着要给你们置办。”昭容扶我起来后便收回了手,留我一个人惶然不知所措,兀自安排,“贺娄既然已经做了内将军,那就是得住在宫中的,英儿有安乐公主给她置产,轮不上我了,这座宅子,就给你吧。”

以我这样的身份,住进先宰相的宅子吗?我愣愣地盯着昭容,甚至忘了谢恩。

她也不想听那场面上的谢恩,十分冷静地接受了英儿的背叛,也接受了我始终的木讷,回身去几案边挪开那碍眼的密信匣子,取下一份公文,吩咐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她的几案上始终都是堆积如山的,那些公文发了又来,仿佛永无止境,一旦坐在案边提起笔,她便没有了任何别的情绪,满眼里只有那些奏表上的话与事。别的事情都是小插曲,唯一能让她从头到尾都挂心的,只有她笔下的天下。

宫灯闪烁,我站着,她坐着的时候,我才能稍稍剥去下臣的身份桎梏,像看一个普通人一样地看她,看她是如何忍耐,看她是如何做事。

做事,我们这些努力做事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还是必须得冷静做事。冷静到一定的程度,就变成孤独了。

她身上的那种疏离感……是孤独吗?

我抿着唇,不敢相信心中的这种揣测,受万人钦慕的昭容,怎么会孤独?

可她看似寻常的卖力工作,在今夜的确不寻常了。她原本已经放下了公文,该是要去休息,却在确定英儿的背叛后,决定再熬一个通宵了。

她发泄式地工作,透支自己的身体,让这些文字与她作伴。

只有孤独的人才会这样热切地渴望有什么来作伴。

那天晚上我没有走,而是敛了衣裙坐下来,默然陪着昭容,工作到了天亮。

我想我知道坐在这里最难的是什么了。

是定力。

是任有迷雾在前,也要坚持走下去的定力。

恩威并施,从不相信别人的忠诚,她可能这一刻还最信任你,下一刻就与你翻脸。

我这样的身份,没有机会见到堪称传奇的一代女皇,却在昭容身上窥见了传言中女皇帝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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