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把小孩按在怀中,压低了嗓音说道。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明明十分平静,落在扶苏耳中,却令他汗毛倒竖。
“再有下次以身犯险,你这辈子都别想踏出咸阳宫。”
扶苏连忙抬头,看到上方父王幽幽眼神时,他便知道对方不是在说笑。
在某些方面非常任性胆大的小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扶苏。”嬴政低声道,“你够心狠,也够胆大,但是你记住,你父王还不需要你这个小娃娃来护着。”
心知方才可能吓到了孩子,秦王将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气势收敛干净,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小孩后,将他重新放回了榻上。
“好好休息,近日不要到处乱走。”
扶苏蜷在被褥中,乖巧点了点头。他今日精神损耗太大,这么一会儿倦意涌上心头,眼皮子开始打架,很快便睡了过去。
嬴政并未立刻离开。
年轻的君主起身,玄黑袖摆如流水般滑落在身侧。他站在榻边,静静地望着睡过去的长子。
小小的孩童缩在被窝里,露出一张泛红的脸蛋,瞧着玉雪可爱。他睡着时十分安静,然而只有嬴政知道,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怎样的潜能。
昌平君带来嫪毐的尸体时,向秦王禀告过一件事情。
在被斩头之前,嫪毐的手足就近乎全断,那伤口像是被极其纤细的线勒出来的一般。初时并不起眼,甚至连一点血也没有溢出来。直到嫪毐想要拔.出长剑时,方才察觉自己的手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废了。
在此之前,唯一近身嫪毐的就是被王太后送到他手上为质的长公子。
嬴政闻得此事,只冷冷看了这位忠心耿耿的外臣一眼。
昌平君跪在嬴政面前绷紧了身姿,脑子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揣度清楚这位年纪轻轻就具备王者风范的君主心思。
虽说身为人臣,猜测君主的意向是大忌。但扶苏是秦王的长子,在秦王没有册立王后、后宫无嫡子的情况下,他是天然的王位继承人。
尽管长公子还年少,尚还看不出资质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寡人知道了,退下吧。”
昌平君是个聪明人,他到底和扶苏还有几分血缘关系。这次既然没有把扶苏的名字说出来,以后也不会。
嬴政漫不经心地想,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好儿子,似乎背着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真是好胆色。
嬴政几乎在一瞬间推断出来,他这个来历不凡的儿子,怕是在通过那些鸟雀知晓嫪毐将要叛乱之时,就有自己去处理的心思了。
嫪毐不过仗着王太后才敢有了别的心思,区区男宠不足为惧。王太后为了情郎,以王室长公子的性命要挟秦王,于宗室而言,是更严重的性质。只要王太后不死,他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他,倒是更有利于他收拢余下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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