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书意目光沉沉看着她,良久,她道:“阿凌, 等我。”
“谁要等你了?”容凌似是被一根刺狠狠扎到, 她蓦地后退半步抬起头, “钟书意, 你当自己是谁?”
对于她的反应,钟书意并不意外。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是想触碰容凌的脸, 最后还是垂眸,什么都没做,提上自己的行李,走了。
容凌浑身僵硬,站在原地看着钟书意离开的背影。
不知何时起,曾经瘦弱纤细的女子身形已变得挺拔,如一杆修竹,又似一柄利剑。
在这悠长的巷道中,她朝着和容凌相反的方向离开,脚步依旧是不疾不徐。
容凌手背擦了擦眼尾的泪水,重新站稳,她转过身,敲响面前的那扇漆红木门。
。
自那日与钟书意分别后,容凌再也没流过泪。
日月更替,在这片土地上,每天都有新的事在发生,叫最文弱的书生也顾不上悲春伤秋,更遑论颠簸其中的容凌。
新校址落地不过半年,战势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向南肆虐,容凌也不得不随着全校师生,向更深的西南方向搬迁。
每天睁开眼,就是新的行程,舟车劳顿,道阻且长,容凌每天能睡上一个好觉,就是最幸福的事。
在北平寻欢作乐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像是上辈子般久远。
一晃过去快一年,容凌竟然收到一封陌生来信。
送信的人很是神秘,一身低调打扮,只是将信送到容凌的手上,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容凌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见到纸上娟秀而不失沉着字迹的瞬间,心头猛地颤了下。
是钟书意,她还好好活着。
容凌原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人埋在记忆之中,而如今吹开蒙在上面的那层薄灰,钟书意的眉眼就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阿凌,展信佳,一切安好,勿念。”
容凌原本脸上的笑僵住了,恨恨将它揉成一团,掷到桌上。
真要自己勿念,那她又何必山长水远地托人寄这封信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容凌脑海中空空乱乱的,坐到椅子上,窗外传来低年级学生们合唱校歌的声音:“西山苍苍,滇水茫茫,这已不是渤海太行,这已不是衡岳潇湘……”
她置身学校的一间校舍,四处漏风漏水,斑驳的墙上歇着一只比掌心还大的蜘蛛。
这里的环境,处处比不上曾经的容宅,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听不见炮火轰鸣,看不见颠沛流离,环境叫人前所未有的安宁。
容凌坐了会儿,又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封信纸拿起来,拆开,用掌心细细抚平。
这信纸算不得干净,上面沾着泥,还有某种深褐色的痕迹,似是晕染开的血滴,边页也卷翘着,被容凌白皙的手指衬得分外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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