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姚桂月将药箱塞给他,“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走吧走吧,别吵你姐休息。”
徐闻像煎锅上的蚂蚁,直忍到深夜家里的人都睡了,才到卫生间拧了凉毛巾,在一片寂静中摸进徐言的房间。
徐言睡得太早,这时只是昏昏沉沉地浅眠。朦胧中仿佛听见开房门的动静,艰难地掀了掀眼皮。
“还不舒服?”
厚棉被和毛毯压在身上,被窝里火炉一般,捂得人身上难受。这时额上陡然被覆了冰凉的毛巾,徐言本能地蹭了蹭,“渴……”
“渴?我去给你倒水。”
她四肢都软得无力,想握住他手腕的手伸出去时,只握到一缕冷空气。
不过多会徐闻就捧着温水上来了,坐在床头揽着她起身。也没有开灯,怕她在黑暗里久了,照得眼睛疼。
徐言双手握着杯子,小羊舔奶一样地喝。徐闻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替她摁着凉毛巾不让它滑落。感觉到怀里绵软的身子依旧是烫的,像刚从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出来,想及昨晚的事,五脏就被烙得发疼。
“不喝了?”
她有气无力地点头。脑袋变得像生鸡蛋,有混沌的液体左右晃动,轻轻动弹就使人晕眩得厉害。徐闻替她掖好被子,徐言极力地伸出手来揪住了他的一点衣角:“头晕……”
“还晕?”他将毛巾再迭了迭,翻过较冰的一面。“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好不好?”
徐言眼角泛泪,这时候不安分地要去蹬被子,呜咽着说热。可是很快被他搂抱着制住:“不行,听话……不热的,踢开又要着凉了。”
“热、热……”她整个退化成无理取闹的小孩,只知道带着哭腔娇娇喊热。徐闻完全没有了办法,心疼得什么都想供给她:“好、好,不可以踢被子,我去给你拿冰袋,有冰袋就不热了。”
正要走,衣角却被她揪着不放。他去握那只微烫的小手,“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冰袋,嗯?”
“不要。”
“不要?”徐闻哭笑不得地,替她拢好被子盖住露出的手。“不是说热?”
她只迷迷瞪瞪地摇头。摇了几下头又止不住地发晕,徐闻只当她烧糊涂了,手掌轻摁在她发顶好使她安心。“好好,不要就不要,那你乖乖睡,再动又要头疼了。”
“闻闻……”
“在这呢。”
他褪了拖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俯在她的床沿。
徐言侧过身来靠近他,胎儿般地蜷起身子,手上仍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我病了……”
她忽然说。
“嗯,病了。”他笑了一下,“还知道病了?”
“我生病了,闻闻。”
她喃喃念着,竟哭起来。
黑暗里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勒得他几欲塌陷。
他的嘴唇仿佛也被高温炙烤得干裂,虚张着说不出什么哄骗她的话来。徐言半梦半醒间落了几滴泪,又渐渐地睡着了。
月亮离得太远,透过窗帘只清冷地为他照出了徐言一点虚幻的轮廓。四下俱静,他忽然感到一种极深的怅惘。他们睡得很近,气息相融,甚至已经睡过更近、更近的距离。
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解救这个虚弱而无助的徐言,这个病了的徐言。
他早也一样地病了。
她睡得熟了,手上松了力气。他将她原本紧攥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拢在掌心,万分珍视地捧到眼前吻了吻。
他们是一起的。他们该共享同一种绝症,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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