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自诩是见过世面之人,这位贵人身上的锦缎,比他多年前从军时看到过的万户侯夫人身上穿得还要厚实华贵,上头织金描锦,文章灿烂——这又岂是普通勋贵能穿上身的?
钓亭里坐着的怕不是哪位一品大员的家眷?
不,也不对。
一品大员的家眷身边跟着的也该是婢女,老嬷嬷之类的女使,怎么可能是这种杀气腾腾的捉刀侍卫呢?
想到这,小老头便把头低得更低了。
他在村里向来有名望,一干后生见他瑟瑟缩缩,不敢发一言,自然也跟着一起低着头,活像一笼子绑了翅膀的鹌鹑。
到是那被他们追打的对象,怀里抱着个孩子,跪在一边,光溜溜的脑袋上满头满脸的血污,身上的僧衣也不知道是在泥水里滚过还是怎的,脏得都认不出原来的颜色。
李安然单手撑着脸,盯着那满脸脏污看不清样貌的僧人:“怎么沙弥化缘,还把人家孩子化走了不成?”
那僧人沉默了一瞬,便开口道:“小僧是明山湖边云上寺挂单的僧人,两月之前在寺门口捡到这个孩子,看着可怜便收养了。”
他声音清醇,虽然有些沙哑,却仿佛自带着一种让人想听他说下去的魔力一般。
李安然微微皱眉,却听那边有人喊出来:“不对,你这贼秃明明是糟践了黄花大闺女,二人勾搭成奸,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老爷子一记草鞋,打的脸都肿起一块来。
那插嘴辩白之人挨了小老头一记草鞋,揉着脸闭上了嘴,小老头又从胡床上跪到了地上:“贵人恕罪,小子无法无天,冲撞了贵人!”
这县令升堂尚且没有堂下草民插嘴的份,更何况这等贵人?
李安然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反倒是刚刚那胆大包天的喊出来那一句,让她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刚刚说什么?好像有什么……勾搭成奸之类的?
她眼神极好,虽然一干人跪得远,她却能看见那僧人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脏污,以及头上还在流血的伤痕——而他怀中的孩子,不哭不闹,虽然不算白白胖胖,一只小肉手却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僧人的手上有青紫,孩子的身上却无一丝伤痕。
如果真是一路被追打至此,他恐怕是用自己的身子一直护着这个孩子。
能做到这种地步,若非亲子,只能是此人良善。
那么,问题便来了,如果真的是这般良善人,又怎么能做出与少女勾搭成奸,还生了一个孩子这种破戒之事呢?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李安然见他低眉垂目,一副耐心哄孩子的模样,便道:“这位小沙弥,你可做过这等事?”
她声音含笑,虽然轻,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
年轻的僧人抬起头,最终抱着那孩子,一字一句道:“小僧未曾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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