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消失,士兵们七零八落地坐在火堆附近的地上,背靠着树干,闭目休息。林中出现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近两个时辰过去,漆黑的夜空开始变白,远近的山林中传来清脆的鸟叫。
靠着师父肩膀睡觉的少年耳廓一动,睁开了双眼。
贺元夕坐直身体,目光随意地掠过前方,和那个扎小辫的青年兵对上了。后者似乎醒得更早,浓眉皱起,大眼睛情绪复杂地望着他。
贺元夕略微扬眉。两人隔得不远,青年兵自然看见了,也不回避,开口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贺元夕没立刻回答。在他沉默的时间里,剩下的几十个士兵也先后醒了,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看了过来。
贺元夕脸侧有一道伤口,血渍暗红,但他的面颊却仍旧白皙如雪,眼睛也明亮沉静。静默片刻后,他望着那个青年兵说:“你想逃吗?”
“不想!!”青年兵脱口而出,壮实的胸口都有些起伏,像是在气愤什么。
附近的士兵有的被他吓了一跳,身体一缩。
贺元夕却依然平静,神色看不出态度,声音也淡淡的:“不逃的话,难道还要再去打吗?”
青年兵咬着嘴唇,头往右边一偏地低了下去。是在别扭地点头。
一时间,其他士兵都望着他。
莫飞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然后问他:“为什么?你不怕死吗?”中年剑客的声音里带了些刻意的疑惑。
“我是坞州人。”青年兵抬起眼睛,开口道。
他的头发脏兮兮的,有几缕在侧边扎成小辫,生得也浓眉大眼,是边民模样。大军一路行至边疆,途中有折损,抓了不少各地的壮丁,他就是其中一个,进军营还不久。
“西番兵是畜生!”他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粗黑的手指用力地抓着地面,“我奶奶眼睛看不见,听到动静高兴得以为是我回去了,他们骗她说是我的朋友,走到她旁边把她捅死了……我拼了命跑进去,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他发了狂,三四个西番兵都打不过他,只能落荒而逃。可是晚了就是晚了,歪倒在椅子旁的奶奶已经断了气。
“还有我妹妹,她男人刚战死,她肚里还怀着孩子,那些西番兵把她、把她……”青年兵声音忽高忽低,突然顿住,猛地朝地上拍了一掌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杀了他们!”
原本那个饿得一直抱怨贺元夕的老兵听到动静望过来,看着被捶出一个坑的地面发怔。恍惚间,好像看见前夜里,那个脸嫩的小兵就坐在那里拨火。但就在不久前,那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已经被西番兵乱刀砍死,赤烈金还重重踩了几脚他不肯瞑目的脸。
老兵下意识紧了紧握着刀柄的手,黄色发皱的皮肤里,凸起的骨节泛出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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