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出门出得急,脸上一点颜色都没有,衣服也是胡乱穿的。司机侧眼瞅一眼,见这姑娘皮肤和嘴唇都白的没有血色,还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以为她是有什么重疾在身,生怕她一激动把命丢在自己车上,脚底下一踩油门拐了条近路直奔公安局而去。
杨柳站在法医办公室门外,手里捏着一张纸。
王新伟死的太过于轻而易举,她到现在都没有切身的感受到这件事的真实性。
中午一个电话打过来,民警的声音带着人性化的惋惜和沉痛,告知她的丈夫于上午11:15分发生意外当场死亡,要她带好相关证件立刻到公安局来认领。
他死的实在是太轻松和突然,几乎让杨柳认为杀了他的不是事故,而是这一通电话,电话响之前,王新伟还活着,电话接了后,王新伟就死了。杨柳在那一瞬间没有或悲或喜的情绪,几分钟后她麻木地挂断电话,去翻家里的证件。
直到现在站在公安局的鉴定部门前,民警不断地递给她一些纸片,她拿了笔却不认识字了,看了字却又不会握笔了。白花花的纸张上字是一团团的,字像突然多了几条腿在纸面上四处乱跑,她一个一个的识别着字,又一对一对的组合成词语,最后一句一句的试图去理解,最终握着笔在家属那一栏里签了自己的名字。
负责这起事故的警察说:“交通事故要尸检,去鉴定部门吧。”
杨柳说:“是的。”
鉴定部门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她这边已经打印好了材料,又是一页页的纸片递了过来。
女法医指着纸上一栏字说:“抽取死者静脉血检验后血液酒精含量每一百毫升55毫克,醉酒驾驶,这是引起这一条的原因。”
她手指往上挪了一栏,“直接原因是颈椎受撞击挤压断裂、全身重要脏器受损破裂,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出血。”
女法医看着杨柳,觉得自己像在看一樽雕像。杨柳一动不动,呼吸都是凭着记忆一进一出,她听不懂法医的一字一句,看着她的嘴像金鱼似的一开一合,只大概听了个“酒”。
酒,果然是酒。她曾经数次以为自己会死在王新伟的醉拳之下,没想到老天爷却开了眼,用酒精先她一步带走了她丈夫。
杨柳还是没有很鲜烈的情绪,她默不作声地低头在报告上签了字。
韩宁宁看着她签了字,然后才继续说:“由于事故发生时死者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所以我们做的是临床检验。如果你需要更深一步的鉴定的话,去那边填一张表,叁天之内申请委托。”
“过程大概在叁十个工作日,”韩宁宁顿了一下,“由于是单方面事故,费用是家属承担,你可以考虑是否送检。”
杨柳“嗯”了一声,拿了东西往外走。
乔盼来的时候正撞见杨柳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发呆,手里握着一堆皱巴巴的纸片。乔盼瞳孔一缩,心里紧张大过了其他情绪,但她还是先上前抱住杨柳。
杨柳缓缓抬手推开乔盼,五十岁的女人眼睛开始浑浊,眼白是脏兮兮的淡黄色。
乔盼伸手从杨柳紧握着的一堆纸里抽出一张,见杨柳没反应,就把所有材料拿过来,她按捺下心中不安,仔仔细细地一张张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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