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竟是心净空明。
他忽然理会了师叔同他掰扯这些陈年往事的意思:
人生九九八十一难……没人逼你硬闯。
可少年人心高气傲,不肯向它低头。
一步迈出,一走就是一生。
黑暗中,他提笔落字,昏暗中目不能视,却觉胸中惊涛骇浪,笔意喷涌而出,淋漓尽致,流淌纸上。笔停睁眼,扭开台灯一看,面前寥寥十数字,原是苏轼的句子: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胸中郁结未散,提笔还要再写,关了灯再欲下笔,忽地顿住了。
宋敬原一人站在桌前许久,未再动手,第二天一早,背起琵琶,毫无愧疚地逃了学,推开路拾萤的病房门。
他说“坐轮椅去上学”也是骗宋敬原的,他还得在病床上吊个十数天。
宋敬原冷眼瞧着他半晌,问:“想听什么?我忽然记起来,我还欠你一曲琵琶。”
路拾萤闭眼,在秋冬之交时,听宋敬原弹了一首高山流水。
弦音流转,声声欲泣。
睁眼时,宋敬原俯身,在他额前留下一吻,低声说:“我明早再来看你。”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宋敬原独自一人离开医院。
宋山启程去北京前,听闻路拾萤与他一样倒霉透顶躺在医院,特地来看望这个学生。他进门时,路拾萤正靠在床头,身上搭着一集工笔画册,桌边吊着一只鸟笼。笼子里,赫然是大咕的身影。
跟个老大爷一样逍遥自得。
路拾萤直起身,指着鸟笼说:“敬原带来的。说反正家里没人照顾。我每天给它喂点吃的,它自己飞出去,知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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