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娘最喜欢牡丹花。”太后幽幽然道。概因那话里竟含了一丝罕见的愁,令赵如意有片刻怔忪。她现在和赵钦之间已经有了许多不成文的默契,比如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赵如意从前的确是太后留在赵钦身边的一枚暗棋。虽然赵如意之前并不知情,但棋子就是棋子。
甚至可以说这一步棋走的十分高妙,高妙到即使赵钦和赵如意都知道了她天生就是太后的人,两人的命运却已是盘根错节的交缠在了一起,剪不断。
赵如意也明白赵钦在等她的表态,只是赵如意一向认为言语无用,她只会用行动告诉赵钦她永远会与他并肩,在她弄清楚那些盘根错节的往事之后。但赵钦一样也要用行动告诉自己,他值得自己这样选择。
像试探、像博弈、像拔河。
却又是温柔的,不伤人的。
太后重新捡起上次赵如意未讲完的话题,外头的蝉拼尽了七月里最后的绽放,蝉鸣阵阵,入耳聒噪却不乱人心。
“上次没讲完,这次继续讲吧。”她吩咐她,眼神和声音都有威压。两条浅浅的法令纹流露出岁月的痕迹,赵如意忽然想,太后娘娘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
她垂下眼,开口依旧石破天惊。
“可是太后,奴婢当时不过八岁,太后为什么笃定奴婢会与陛下相处融洽呢?”
太后笑吟吟地,像是笑她聪明,又像是笑某些她不知道的往事。
“赵侍御啊,你知道自幼长在那样宫闺里的人,最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环境吗?”
“安全的环境。”赵如意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太后又笑。
“你果真和你姨娘一样聪明。”
这是太后今天第二次提到姨娘了。赵如意心想。
“喜欢安全的环境,也一样会更青睐让他觉得安全的人。哀家没有见过你,哀家只是想到了你的姨娘,令人去信问了你姨娘,你姨娘实在是聪明,她什么都不问,只是回信告诉哀家,如意似我。”
“就为这四个字?”
“有这四个字就够了。”
赵如意深觉不可思议。她心中隐有一些让她不安的念头,只是这念头太僭越了,于是皆按下去,只是不语。慈姑姑是这时候进来的,这些日子的往来令赵如意发现慈姑姑在寿康宫的确是独一份的体面,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慈姑姑对她十分客气。
同为女官,慈姑姑官阶资历都胜于她,赵如意向来谨慎,并不因慈姑姑的客气而飘飘然。一向仪态从容的慈姑姑此时的步伐略有凌乱,从来从容的面容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裂缝,太后在这宫中生活了许多年,已经久到本能的能嗅出后宫的阴谋与危险,她问慈姑姑什么事,却没有要赵如意退下的意思。
她不说,赵如意自然也就不敢离开。慈姑姑喘了口气,慢慢恢复从前的优雅,说:“娘娘,如今宫中流言纷纷,说您,说您曾参与逼杀陛下的生母,先恭敏皇后。”
谦逊有礼曰恭,勤勉多智曰敏,其实先帝心里什么都明白,所以才能给陛下生母这样体面的谥号。只可惜明白不是偏爱,所以陛下生母到底死于宫闺间的倾轧与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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