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秦复没有说几句话,但是每一个字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果然如我想象的那般好听,他的才华与教养更是远超我的预期。我不禁想起韦庄那首《思帝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样一位妙人,我一定要得到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后来的事情,蕴华必定都告诉你了。我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占有欲会引发那样大的悲剧。我伤害了好多人,包括我自己。这些年来,我饱受噩梦折磨,积郁成疾,这都是该得的报应。但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会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半分。这些年秦复的陪伴,足以抵消我忍受的一切苦楚。虽然他并不真正爱我,他对我的好完全出于责任和义务,但他最好的三十年光阴都给了我,足矣。
感谢上天,让我在最好的年龄遇到秦复,还有了如此优秀的你。感谢上天,在我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秦复找到了李秋冰,我的心魔得以消灭。感谢上天,让苏晓出现在秦复的晚年。我衷心希望他能在晚年获得想要的幸福。
以上是妈妈作为一个女人的真心话。在这油尽灯枯之际,写下这些字当真十分吃力。此刻,窗外残阳如血,染红了整个天空,只有那遥远的天际有浅浅的金光闪耀。那是否就是天国的模样?妈妈还能到达那圣洁的光辉之中吗?
秦涛,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母亲宋晚云
二零一八年一月五日
苏晓合上这沉甸甸的信件,心情也随之变得沉甸甸的。
良久,她才依依不舍地将信件交还秦涛。秦涛接过信件,欲言又止,最后对谢蕴华说: “谢阿姨,我想到楼下走走。”
“去吧。”谢蕴华知道他要平复心情。“正好我想跟苏晓说说话,完事了我去找你。”
秦涛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两位对父亲都很重要的女人,转身离开病房。
房门关上之后,谢蕴华说:“苏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您请说。”
谢蕴华说:“你为什么对李求安的事情如此上心呢?就因为他知道秦复的一些过往?”
“那只是一个方面。”苏晓说道。“他自身的遭遇太不幸了。就算他的事情与我全然无关,我也会施以援手的。”
“恻隐之心?”
“将心比心。”苏晓的目光颤动着。“我的父母也是普通人。如果我的父亲仍在,也是和李求安一样的平凡老者。没有权势,没有财富。面对命运的捉弄,只能服从。再锋利的荆棘路,也只能硬生生地踩上去。再多的苦楚,也只能默默地咽进肚子里。”
她想起父亲年纪轻轻就命丧车下,母亲因为生活的艰辛,四十岁头发就白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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