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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新梅抽芽,眼见着没几日就要开花了。一场急雪下来,梅树新芽被白雪压得厚实。老伴眼里难掩失望。

“白雪压枝难免单调。拿红绸绑了,远远看去,倒比红梅还要俏上几分。”卫常恩舒展眉目,神色带了几分安抚。

老大爷怔忡了一会,心底深处藏掖着的记忆翻涌上来。

他有些厌烦那场雪。

他好久没见着老伴的笑了,心下着急,将榻前的窗开大了些。又将压箱底的一块红绸给找了出来,拿剪子剪成细条,冒着大雪将红绸一条条绑在了梅树枝丫上。

一树白雪,红绸如焰。

他欢喜地进门,想听她夸奖几句。榻上的人却已阖了双目,撒手人寰。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他甚至不知道,她死前是否看见了这一树红绸。

日子一长,这就成了他的心病。午夜梦回,尽是她满眼的失望。他终日郁郁寡欢,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往后要怎么熬。

见老大爷不声不响地站着,卫常恩轻提一口气,上前搀了他走开了几步,低声道:“老婶婶走前最后瞧见的,便是那一树红绸,以及树下披了一身雪的人。‘糟老头子’,她最后说。”

“糟老头子”向来是老伴调侃他时喊的。

老大爷心神俱震,一下就抓紧了卫常恩搀着他的手腕:“她……她真的看见了?”

卫常恩便点点头。

“可她什么都没留下。”

卫常恩便道:“老人家。我虽称不上半仙,但碰着遗物便能瞧见些什么。我先前还奇怪,往日里都是碰着物什才能看见,可方才碰着老人家您,却也瞧见了。现在倒有些明白。遗物皆是往生之人的执念,可见老婶婶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她的执念怕都在您身上。”

老大爷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浑浊的眼睛浮上水光。他将怀里揣着的一个半馒头塞到了卫常恩手中,转身便走了。

村民们仍旧安静地瞧着。大槐树下一时只余风声。

卫常恩没注意到,丁牧野一直正色看着她,目光就没落在旁处过。见她转身走回来,他敛了目光,又换上了一副算命先生招客的标准笑容,对着村民道:“乡亲们,你们可以不信在下,但可莫要小看我家娘子。卫氏半仙,可通鬼神。”

“……”见他抛来眼色,卫常恩虽有些赧然,却也好生将戏接了过去,“各位,通鬼神倒有些夸大,只是若各位有已往生的亲人,想知道些什么,便将她的遗物拿来交予我一看。左右总能说出些门道。”

经历方才老大爷那事,村民已有些信了。虽见这个妇人年纪轻轻,长得又不像是市井小民,却也没敢质疑什么。

当先有一妇人从手上退下个镯子,双手捧着拿到了卫常恩跟前:“小娘子,这是……这是我闺女的。远嫁七年……人没了。我想知道,她走得可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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