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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开牛皮纸,在屋中盘腿坐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念叨:“五脏庙闹了一整天,都快成饿死鬼投胎去了,要不是怕死了舌头没滋味,”他往高处一指,“你回来,我能挂在这梁上。”

青唯掩上门:“今日有人来过吗?”

“海了去了!”囚犯道,“丫鬟跟小仆,小仆跟小仆,少爷跟丫鬟,什么不可告人的腌臜事,全赶着在这没主儿的荒院里做。我这一天,什么没干,香艳抹了一耳朵!”他兴奋得很,“我讲给你听?”

青唯盯着他,没吭声。

囚犯悻悻的,拢了拢盘着的腿,“你放心,没人发现我。”

他瞧见油馃里有肉沫,又絮叨上了:“你是不知道,那些暗牢里的狱卒,简直不是东西,把我关了一个月,送来的饭菜全是馊的!我这个人,你也看出来了,就是个老粗,平生可以居无竹,但是不能食无肉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立志尝遍天南海北的珍馐,飞禽走兽,只要能上灶头,宁肯错炖,绝不放过!”

他越发觉得那几粒肉沫子可贵,仰头问青唯:“小丫头,有酒吗?”

问出这话,权当是对肉的尊重,他这么一说,青唯那么一听就是。

没想到倚墙而立的青唯竟动了。

她伸手探进斗篷,从腰间解下一个牛皮囊子,朝囚犯一抛:“接着。”

囚犯将木塞子撬开,对着鼻子闻了闻,意外地“哎哟”一声,“烧刀子!你随身还带着这玩意儿呢?”

青唯没有应他,待囚犯酒足饭饱,她道:“你这几日仔细躲好,等风声不紧了,我送你出城。”

“女侠。”囚犯见她要走,伸手把住门边儿,“我们唠唠呗?”

“唠什么?”

囚犯露出一个笑来:“我是朝廷重犯,要救我,怎么说都得豁出命去。你我非亲非故的,你救我,图什么?总不至于是菩萨降世,我看你也不会法术啊。”

青唯的目光落在他扶着门边的手。

指腹、虎口粗糙,这是习武人惯常长茧子的地方,但除此之外,他的指节、下指肚处,也有很厚的茧子,青唯认得,这是工匠的手。

囚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忽地开腔:

“洗襟台,这案子跟你有关系吗?”

青唯没吭声,移目看向他。

“当年先帝下旨修筑洗襟台,命大筑匠温阡督工,后来洗襟台塌了,死了许多人。这事儿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玄鹰司的点检、都虞侯查抄殊死,朝廷中的相关大员,筑匠温阡,还有他的亲眷尽皆伏法,先帝也因为这案子一病不起,没过两年就龙驭宾天了。”

“至于温阡手下有几个工匠……”

“这几个工匠,大都是自幼学艺,但其中一人,是半路出家。”青唯接过囚犯的话头,“他姓薛,出身行伍,长渡河一役后,因为受了腿伤,拜师另学了手艺。洗襟台坍塌时,他因为被温阡派去勘察石料,躲过了朝廷追捕,侥幸保住一命。正因为此,他是温阡手下的所有工匠里,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人。”

“不过他不惜命,几年后,他居然在京城露了面,前阵子被官差拿住,关在了城南郊外的暗牢里,还吃了一个月的馊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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