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开始酗酒,开始迷恋赌博。他沉浸在酒精和纸醉金迷的虚幻世界里无法自拔,越喝越凶,越赌越大,母亲过世没过一年,他便跟着去了。
父亲的死相并不好看,是被赌场的那些人活活打死的。他死在水沟里,次日才被找了一整夜的衣末发现。
恨吗?
父亲去世的这十年以来,衣末曾经无数回问自己,她恨吗?
答案一直都是:她恨。
她恨那些人把她父亲骗进赌场,更恨那些人视人命如草芥,诡计没有得逞,就对她的父亲痛下杀手。
衣末一直都知道,其实在母亲走的那一天,她的父亲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只是还放不下她,家里早就因为给母亲看病弄得一贫如洗,因此在那些人跟他说赌博能赚大钱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跟去了。
他真的很聪明,空手套白狼,短短一个礼拜,便用赌博赚来的那些钱,在遥远的宁城买了一套房,写的是她的名字。
之后他便消失了,甚至打电话要她一直住在学校,没事别回他们当时的那个家。
衣末那年十六岁,初三,正在备战中考。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没听父亲的话,当晚趁着学校晚自习,偷偷溜出了校门。
大寒的天气,她穿着单薄的校服大街小巷地找了父亲整整一夜,太阳初起的时候,她在郊外的一条臭水沟里,看到了一具早已冻得发紫的尸体。
整个鼻腔都开始弥漫着血腥味、泥泞味、水草味……
那么好的一个人,明明白天的时候还给她打过电话的,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怎么能不恨。
恨那些人,同时也恨自己。
那些人还没绳之以法,而她却一直无能为力。她只能尽可能地躲着他们,努力守着自己父亲拼了一条命给自己留下的一套房子,听父亲最后嘱咐过她的话,好好地活着。
衣末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这么完整地将自己父亲的故事讲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她的脸上早就淌满了泪水,那些泪水汇聚成河,连续不断地滴落下来,滴在了她的衣领上,滴在了沈辞的手臂上。
沈辞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说一个字。他只是抬起她的下巴,倾身和她拥吻。
他亲吻她的唇,亲吻她的脸庞,亲吻她的额头。
他最后将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那处还有泪水溢出来,他耐心地一一替她吻去。
“都过去了,衣末,都过去了……”他紧紧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说,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还说了很多其他的话,他说他会一直守着她,会一直对她好。
衣末一开始听得心都化了,心道自己何德何能,竟随手一捡,就捡了一个宝。她的情绪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却又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说:“只要有我在,以后你谁都不用怕,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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