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附在她耳边说:“医院那个小方来了。”
“谁?”
“就那个方穆扬。”
“是吗?”
费霓声音里的兴奋简直掩不住,费妈妈听了直皱眉,“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正跟叶锋谈着呢,咱们可不兴脚踏两条船,让人戳脊梁骨。”
“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费霓以为方穆扬恢复了记忆,要是病没好医院怎么会放他出来呢?他好了,她也许就能评先进了。可她这一个月都没去,没准已经被认定投机失败分子。无论如何,他恢复了都不算坏事。
“你去哪儿?”
“我去买个西瓜。”
“别买了,今天吃打卤面,又这么多菜,哪里有胃口吃西瓜?”费妈又放低了声音,“你快点进去吧,那个小方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你的事儿搅黄了怎么办。”
费霓没理会母亲的说辞,下了楼骑车去商店买西瓜。她习惯了那个开始连剪指甲都不会的方穆扬,他现在要真是恢复了记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方穆扬并没有搅黄费霓的事,他向叶锋介绍自己是费霓的同学,为感谢费霓对他这些天的照顾,特意来看看她。得知费霓下去买西瓜,他让老费把他带来的包交给费霓,老费客气惯了,留他吃饭,方穆扬说不吃了,他还得赶时间回医院。
第6章
方穆扬出来的时候,楼道有户人家还在做西红柿酱。夏天的西红柿不值钱,到了冬天可就成了稀罕物,北方冬天的应季蔬菜少得可怜。有人在夏天趁着便宜买一堆西红柿,洗净切块蒸了,再把做好的酱灌进输液瓶子,灌完了拧紧橡皮塞,等着冬天吃。瓶子是用开水煮沸消毒过的,此刻装好西红柿酱,在桌子上排了一排。还有人在炸小黄花鱼,味儿直冲鼻子。
傍晚有风,吹得树叶子直响,蝉不停地叫,一楼有户人家在树荫底下支了张桌子吃晚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年长的男人拿筷子蘸了散装啤酒递到孩子嘴里。
方穆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拍了一张照片。直到一个女孩子出现在镜头里,一分钟的时间,他连着拍了好几张。
费霓骑车的时候始终和车座保持一段距离,晚风钻进她的后脖领子,白衬衫鼓胀起来。她穿短袖白衬衫配工装裤,典型的工厂女工打扮,脚上是回力白球鞋,很白,不是新鞋的白,而是刷了好多次的那种蔫儿白。
她停了车,打眼就看见了方穆扬。他也穿一件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开着,衬衫是长袖的,袖子卷到手肘,通常像他这种卷法,都会有一块全钢手表,上海牌的,但他没有手表,只有结实的小臂,手持照相机,冲着她笑,介于宽厚和无赖之间的那种笑。费霓也对他笑笑,方穆扬的相机拍下了这一幕。费霓低头锁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网兜,网兜里盛着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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