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摇闪,雪白的僧袍在昏昏暗暗的光影里,低垂的眉眼模糊不清。
时间仿若凝固在空气中。
一片沉水的寂静。
经过漫长的等待,法显终于开口:“施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听在耳旁有种不同寻常的意味,然而话里的意思也让人不明所以。
花千遇微一怔,皱眉道:“出家人不能妄语,怎么还有假话?”
法显不语只是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越发看不明白。
一时也猜不到他要搞什么古怪,稍作思考道:“先听……假话吧。”
这是人的惯性,一贯喜欢先听坏消息,留下好消息还能给自己一个安慰,弥补坏消息带来的伤痛。
“不成。”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倾听者的心态却有了起伏,假话不成,那真话就是成了?
法显愿意不喜欢她。
花千遇开始期待起来,念头刚起直觉告诉她法显答应的太过轻易了,不符合他的性情。
顿时,她的心提了起来,又问:“真话呢?”
法显看她,一字一顿道:“不成。”
花千遇反复回味他的意思。
迷茫过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一股巨大的怒意,什么真话假话答案不是都一样!
死和尚,又敢耍她。
见到她眼里闪过的怒火,法显竟突然笑了一声。
笑声是苦的。
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花千遇只盯着他看。
法显唇边的弧度亦是悲苦,轻一摇头道:“成于不成,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花千遇愣住。
猛然间意识到,她的问题多可笑。
如果一个人能控制自己的情感,随意决定是否喜欢对方,天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
她想到法显曾说过的一句话。
提醒自己不应执着。
原来,他在佛珠上刻的字竟是这个意思,他早知应该放下,可四年苦修也没能成功放弃心中执念,又怎会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动摇。
幸而,她也没有天真的觉得只用一番话就打消法显对她的情意。
“施主不应该回来的。”
见她无言,法显叹道,眼底是一片通透之色。
不回来就不会得知他的心意。
也就不会为了让他一心修佛,断绝尘心而说这番话,她的好意他都清楚,只是情本就非己所控,又怎是轻易所能放下的。
听完他言,花千遇的目光渐变的渺茫起来。
她为何要回来?
救法显?
呵,即便她出面将罪责全揽回来,说是她心术不正,勾引法显破戒不管他的事。
法显的惩罚还是会如期执行,除非把这些和尚都宰了,否则根本无法改变已成定局的事。
这也是她在法堂屋顶那半日想明白的,或许她回来有一部分是源于情愫作乱,而真正的原因还是她潜意识里想和法显彻底断个干净。
临走时她没忍心,或者说她害怕了,不敢去揭露法显对她的情意,她本就是害他破戒的始作俑者,却还要无情的再伤害他,而有时越是不想伤害一个人,往往伤的越深。
现在将一切都说开,也是因天台寺外老和尚说的那一句话话。
她琢磨了许长时间,忽然间就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佛与非佛只在一念之间。
执则迷,放下便是佛。
隐约有一声惆怅,又释然的叹息在心底响起。
花千遇眼里的恍惚逐渐变成坚定,抬眸看向法显,平静的说道:“我回来是因为有一件事要做。”
法显不解的看她,心底猜想她是何意,思忖片刻不得其因,开口问道:“何事?”
她也未道明,只是走近法显,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扯开僧袍衣襟,手探入胸膛里摸索。
法显僵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全身的知觉都停留在上身,清晰的感知到柔软微凉的手,从胸膛一路摸到腰际,带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当即吓了一跳,没成想她会突然扒他的僧袍,还摸他……
登时便觉羞耻起来。
一双沉静的眸子,此时闪烁不定,脸也有些微红,结结巴巴的说:“施主……要做什么……”
他僵站着也不知该不该阻止她。
这就是她要做的事?
不待他想明花千遇此举何意,就见那只白皙若雪的手从他怀里掏出一方丝帕,红艳艳的灼伤人眼。
法显微红的脸迅速地褪去血色变得苍白,盯着她手里的锦帕,眼瞳紧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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