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将瓷杯放到旁侧,动作陡然一滞,转念想到她好心倒来的水,不喝的话太过失礼。
举杯至唇边浅啜一口,劝告道:“夜色已深,施主还是早些回去安寝吧。”
送客的意味如此明显,花千遇却全然不在意。
笑嘻嘻的又俯身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神情尤为坚定,完全是赖着不走的架势。
她冲无念眨眨眼,笑着说:“我现在还不困,回去也无聊的紧……不如陪大师念经吧。”
突然转变的言辞也表明她还不死心。
无念微一皱眉,深邃的目光盯她半响,终也没出言赶人。
他缓缓合眼,手指继续捻动持珠。
不理不睬的姿态,就等着她自行离去。
花千遇若真觉得无人搭理,无聊离开也就不是花千遇了,折腾人的花活她最擅长。
看着无念翕合的嘴唇,眼睛骨碌一转,恶劣的笑容随之浮现,清了清嗓子道:“大师都给我讲故事,作为答谢我也给大师讲一个,这个故事大师此前从绝听说过。”
她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我敢保证听过之后,大师会永生难忘。”
让人永生难忘的故事,不可避免的勾起无念的一丝好奇。
很快,他也就明白为何这个故事让人难忘,因为它洗脑啊!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讲的是什么呢?”
“……从前有座山。”
无聊又押韵。
救命!
无念:“……”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
花千遇会如此烦人的整这一出,也是为了刺激无念,让他一怒之下扔她出门。
她则趁机反抗,撕扯间看一看他颈间戴的是何物。
因此越说,越上头,絮絮叨叨念个不停,甚至还颇为气人的问一句:“大师觉得我的故事如何?”
无念额角跳了一跳,胸膛隐约起伏,手指压在持珠上指节都掐白了。
他隐忍的睁开眼,目光深且凉。
花千遇微微一笑,笑容里多少有些许挑衅意味。
无念虽尘心未绝,但他确实是在认真修行,理应戒嗔怒,所以她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无念沉默半响,突然道:“院子里有一盆云竹,夜里不能受寒,还要劳烦施主给贫僧拿到禅房里来。”
话才出口,花千遇立即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笑盈盈的回道:“好。”
她起身开门出去,目光巡视一周,在药架上看到一株长势茂盛繁绿的盆栽,这盆应该就是云竹。
花千遇刚拿起盆栽,身后响起关门的吱呀声,立刻转头去看,禅房门被关紧合严,窗子也拉下封紧。
完全是防贼一样的做法。
她也不气恼,走到房门前开始砸门:“死和尚,开门啊!你有本事骗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别说,搭配上拍门声竟还种奇妙的节奏感。
无念:“……”
屋内安静了许长时间没有动静。
花千遇抱着云竹,又叫嚣似的喊:“我数叁声,不开门我就把这株云竹给拔了。”
无念无言,凝眸望着紧闭的房门。
门外花千遇一手握着云竹的根茎,作势就要用力上拔。
人禽兽起来真的没有下限,连花花草草都不放过。
“一。”
寂静的院落里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二。”
她的手握紧了一些,稍加用力,门里依然没有动静。
花千遇微眯起眼,正欲开口喊叁,暖色的光芒洒在身上,房门被从里打开。
无念站在门内,盯着她的目光里含着警告和戒备。
花千遇唇边浮现得逞的笑,举起云竹往他怀里一送,语气抱怨道:“早开门不就好了,喏,还给你。”
不知是否故意,云竹送来时她也整个人跌到无念怀里,繁茂绿叶挡住无念的视线。
无念下意识用手去接,未曾设防花千遇,手指在他颈间悄然滑过,勾出半片玉石,透润的翠玉上隐约刻着字,她还未看清就被无念推开。
心底涌起一阵可惜,只差一点就能搞到线索。
错过这一次机会,也只能暂时放弃,未免让他察觉往后防的更严。
花千遇抬目望来,纯良的讪笑道:“不好意思,没站稳。”
明摆着骗人的话,谁都不会信。
无念微微拧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明白她此举有何用意。
望着她的眼里便多了几分审视和怀疑。
花千遇准备见好就收,再留下去恐怕会被他猜到缘由。
“今日太晚了,我就不打扰大师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无念没言语,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回屋关上房门。
稍几息后,门窗透出的朦胧光亮息灭,眼前一片深沉的黑暗。
急着熄灯不就是担心她反悔。
花千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很好的离开。
她现在确定,只要摸清楚无念颈间玉坠上刻的字迹,就一定能查到他的身世。
院落阒寂,昏暗的夜色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法显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她逐步远去的背影。
手指紧紧地握着持珠。
那素日里都温润的眸子褪去了暖色,沉着幽邃的晦暗,微抿的唇边是抹不去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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