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骑马射猎的妻主们,诸位公子则闲散许多,叁叁两两聚在行帷内,吃着冰瓜果和米糕,看各家仆役往回马不停蹄地运送猎物。
依照礼制,夏文宣与寒川公子正对而坐,原应坐在于雁璃对面的夏鸢故意告病不来,叁位宰相只剩中书令于雁璃和侍中令沉念安。
吴王正君莲雾公子右边空着位子,留着等陆怜清归来,他是个极为安静的男人,不管旁人说什么,只管默默听,问到头上才慢吞吞答上几句。
田界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小侍奉命打探,但见一匹黑马款款而来,马后拖一只血迹未干的死虎。那只花纹老虎比人还高出两个脑袋,仅用五箭毙命,双目皆被射瞎,后背的皮毛分毫未损。
马上之人乃是晋王府的长庚,为晋王统筹猎物,主管葶花留在营帐负责接管。她见长庚,即刻遣人将猎物卸下。
太女那头同样负责清点猎物的幺娘瞥一眼,语调风凉道:“呦,晋王好大的威风,果真是擅骑射的将领,不似太女,忙于政事。”
葶花命人将需叁人才能扛起的猛虎往草地一扔,不咸不淡地与幺娘说:“的确,太女政务繁忙,难得有空出来游玩,猎一些野兔、野獾正正好,千万不能碰到猛禽,害了身子。”
幺娘气急,她见其他营帐陆续起火烹肉,挥挥衣袖让下人将太女猎来的羊崽搬去炙烤。
“这羊羔可是要献给圣上的,手脚都麻利点,别和没吃饱饭一样,”幺娘碎碎叨叨地埋怨。
葶花耳朵尖,听闻太女意欲用新猎的羊羔谄媚女帝,转而与下人道:“去,老虎拖到后头剥皮,这可是殿下专门为文德正君所猎。”
幺娘啐了口唾沫,心道:狂不死你们,等太女回来有你好看!
日光偏斜,狩猎的诸位显贵仅剩太女与晋王仍未归来。陆照月一贯不擅骑射,可她身为太女,又奉命筹备春猎,落下乘未免丢人。于是寒川公子打通路子,用提早备好的野鸡、野兔充数。
陆重霜此次似是铁了心要与太女一争高下,二者带队相斗,野物小到灰兔,大到母鹿,每两叁炷香便有新的猎物送来。幺娘忧心太女败北,便私自做主,暗暗唆使手下以太女的名义向其他贵女购买猎物。半个时辰里你追我赶,幺娘怕事情败露,见晋王猎到一只,她这儿暗自填上一只,场面一度胶着。
士卒披坚执锐,预备擂第叁轮鼓,好为白日的狩猎拉下帷幕。
此刻晋王与太女局势持平,幺娘命人加紧塞上一只野雀。密集的鼓声渐渐升腾,众人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向远方眺望。太女骑一匹棕色母马自野林徐徐走来,妆容半残,发髻散乱。
晋王随后现身,只见她张弓搭箭,长弓如满月。
众人跟紧她的动作仰头一看,一箭双雕!
鼓声恰停!
两只飞鸟徐徐降落,局势翻转,晋王凭一物胜出。
陆照月翻身下马,随手扔掉长弓。她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破皮的十指,汗涔涔的脸上,花似的胭脂凋零大半,遮不住阴沉的脸色。幺娘放轻脚步随太女进帐,为她更衣梳发。
待到她换好裙衫去见女帝,该到的人皆已聚在鸾和女帝身旁。
陆照月言笑晏晏地坐下,指尖绕着脸颊垂落的碎发。她扫视一圈,身子忽得一软,倚着寒川公子说:“重霜妹妹猎虎甚是威风,姐姐武艺不精,只有这么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陆重霜执起文宣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答应为家内猎虎,岂能食言?”
陆照月掐着手心,正暗地恼怒,她身侧的寒川公子却发话了。
“献给陛下的羊羔怎么还没烤好,快去催催。”
他这头话音方落,那头幺娘招呼着小侍抬羊上前。如塔台唱戏一般,她向女帝盈盈而拜,说了一堆场面话,继而命小侍上前剖羊。
刀刃划过羊腹,倏忽露出一只滚圆的烧鹅。
幺娘突然抚掌,尖细地叫了声:“哎呀,我竟忘了清点这个!”
“太女殿下命我做一道浑羊殁突,我竟忘了将大鹅算进猎物之中,”幺娘懊恼地敲敲脑袋,“这样看来,太女与晋王是平局呀。”
陆照月原是一愣,继而端起架子斥责幺娘。“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回去领板子!”
“皇姐,狩猎嘛,手下人难免出错。”陆怜清适时插嘴。“饶了她这一回吧。”
陆照月顺坡下驴,冲幺娘抬抬下巴:“还不快谢怜清妹妹,如若不是她心善,为你求情,我定扒你一层皮!”
幺娘俯身行礼:“谢吴王开恩。”
陆重霜冷眼旁观,对他们的一唱一和置若罔闻。
陆怜清抬抬手,示意幺娘起来。她捻起一粒杏子,笑道:“既然晋王与皇姐平局,那么夜明珠ρǒ1八sんù.c哦м”
“我倒是不缺这些东西,宫里一堆母皇的赏赐。”陆照月打断。“我呀,就是想给母皇多猎点东西,别的不求。”
“知道你有孝心。”鸾和女帝咳嗽几声,双颊浮现一层病态的薄红。
侍中令沉念安却道:“圣上既然设彩头嘉奖胜者,就没有推让的道理。不然传出去令天下人耻笑,说我泱泱大楚连两颗夜明珠都拿不出来。”
女帝听闻,颔首道:“也是,你说得在理。”
沉默许久的于雁璃在此刻冷不丁横插一嘴:“晋王保家卫国、劳苦功高,上元节救生民于水火,又正值新婚,这颗夜明珠便当作犒赏晋王吧。”
“于大人谬赞,”陆重霜看向于雁璃,微微一笑,“重霜受之有愧。”
“说起上元,臣前几日忽得忆起一桩旧事,想问问晋王。”
陆重霜挑眉,“哦?于宰相想问什么?”
“真要计较,此事还与突厥使臣有关。”于雁璃浅浅笑了下。
(杯深真的是又不好写又没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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