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怀南温柔地笑了笑,面上的和善如浮脂般虚伪,“要往上爬,便靠这如日中天的晋王殿下,靠她将我引荐给更多的达官显贵,我才能为她在后宅中窃取更多的情报……甚至拉拢属于自己的势力。”
“公子深谋远虑。”
沉怀南垂眸,轻声道:“沉家,不会永远是小小的渠州沉家,我要让它成为天下最尊贵的沉氏一族。”
伴随车夫的一声呵斥,那颗包藏的野心掩埋在哒哒马蹄下,渐行渐远。
而送走沉怀南的夏文宣瞥了眼奴仆手中木匣,道:“你拿他送的药材去太医署叫医师看看,至于糕点……赏给你了。”
说罢,他大步走回陆重霜房内,见葶花正低声与侍女交谈,便问:“青娘如何?”
葶花垂首行礼,恭顺回复:“请公子放心,殿下脉象稳定。”
夏文宣幽幽叹了口气,想把这几日积攒的不快吐出,却怎么也无法化解胸中郁结。他进屋,一如这些日子里曾做过成百上千次的动作那般,他走到陆重霜床畔坐下,愣愣看了会儿双眸紧闭的女子,莹白的十指为她梳理颊边长发,继而默默执起她的手。
“青娘在哪里招惹的沉怀南,都追到这里了,”他说,语气听不出愤懑,“身边有贴身的长庚,西殿还养一个来路不明的骆子实……青娘莫要以为我不知情……文宣身为正君,理当为妻主打理后院,自然不会反对青娘纳小侍。只是这般胡来,总怕混入心怀叵测的男子,文宣总忍不住想他们是不是真心待殿下,有没有可能太女、吴王哪里故意派来的细作……又或许是文宣嫉妒却不自知,心里想着青娘只要我一人便已足够,所以才找各种理由来诋毁其他男子。”
夏文宣顿了顿,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紧了些,继续道:“阿娘自小告诉我,为人正君,不得心怀嫉恨,引起后院争风吃醋的歪风,惹妻主烦恼。文宣想照阿娘教诲行事,却又想,倘若后院内的每一位男子都如我这般心心念念着青娘,如何不嫉恨对方?最后只好说,希望您纳入后院的男子皆是品行良好,温良和善的男子,处处为您着想,不做腌臜事。”
他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夏文宣本以为自己是忧思过度,才恍惚中听闻笑声。
然而未等他转头去看,一张手抚上他的面颊,又在下一刻如露水垂落,女子颈窝隐约的药香扑面而来,她将下巴搁在少年的颈窝,笑意愈发浓厚。
“文宣身上好大的醋味。”仿佛一股挟带花香的暖风吹来,她在少年耳畔低吟。
夏文宣转头,发现妻主正盈盈地瞧着自己。
这一刹那间,怕她离去留他一人守寡的惊慌,独自掌管王府、应对朝中官员大大小小试探的疲倦,见到沉怀南的不快,被她听到心事的羞赧,委屈统统涌了出来。
夏文宣鼻子发酸,复杂的情绪落到嘴边也不过一句低柔地:“青娘。”
“好了。”陆重霜笑着亲了下他的面颊。“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发傻地连说两遍,张开双臂将妻主拥入怀中。
陆重霜抚摸着他脑后的长发,轻声道:“文宣,我要同你说一件大事……此事除去葶花、长庚二人外,你不可同任何人说起,连夏鸢也不行。”
夏文宣乖巧地松开她,正襟危坐,神色严肃道,“好,青娘说。”
“先前同你讲,我预备宴请同僚,让你去寻些操琴陪酒的家伎,你可还记得?”
“记得。”夏文宣答。
“立即着手去办,刻不容缓。”陆重霜说。“我要宴请沉念安,请她私下为我做一件事。”
沉念安是当朝侍中令,乃门下省长官。
沉念安家世虽不如声名显赫的于、夏两家,却也算是几代为官,与沉怀南的渠州沉家并非同族,二者毫无干系。
“青娘预备如何招待,”夏文宣低声询问。“是盛情拉拢,还是趁机捉她把柄?”
“非也,”陆重霜徐徐笑道,“此番宴请沉念安,是要请她提议圣上在太液池中央的蓬莱岛再度举办大酺,君臣同乐,纵情酒色至天明。”
夏文宣皱眉,安静地听她往下梳理计谋。
“我任南衙诸卫统帅兼司卫少卿已满两年,这两年间,叁千余人的十六卫禁军中,约有叁成是我的死侍,剩余的军娘子大多与我私交甚笃。”她在耳边,一字一句道。“一旦举行宴会,受邀的众臣必须在建福门外等候,而陆照月位居东宫,又有女帝特许,她不必绕远与朝臣一同自建福门入大明宫,而是过重玄门、玄武门两道门入宫。”
十六卫禁军乃是皇家私军,叁千余人,分南北衙,南衙诸卫供陆重霜调遣。而司卫少卿,掌管宫廷、祭祀、朝会之仪仗帷幕。
夏文宣双肩一颤,语气骤然急促:“青娘是说!”
陆重霜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会想法拖延东市日暮击鼓的时间,并买通守卫将到来的大臣拦在建福门外,直至陆照月带人进入重玄门,将过玄武门。”
“到时候……到那时……”夏文宣跟上她的话,心脏勃勃直跳,一团赤色的火焰在他的咽喉燃烧摇曳。“我们关门,打狗。”
“而你……文宣……”陆重霜垂下眼帘,牵起他的手在娇嫩的唇畔摩挲。“我要你孤身入蓬莱岛,用酒宴、乐舞和小侍拖住女帝和九霄,不让他们发觉玄武门起兵,直至我带兵斩下陆照月的项上人头!”
(具体操作和每步的谋划都会在后面详细交代,杯深第一章给霜霜安排这两个官职就是为了现在用……然而已经咕咕咕得没人记得了吧,磕头认罪jpg……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大明宫/唐长安的简要布局,霜霜政变的路线图基本上是在这上面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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