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眼看好了,杀你的人是我,到阴曹地府报名的时候记得喊大声点。”陆重霜扬起佩刀。“是我大楚女帝陆重霜!”
紧闭的重玄、玄武两道门缓缓打开,笔直的大道直通内宫。
左无妗正等在门外,见陆重霜,恭敬地俯身行礼。
“拿好,”陆重霜抛出手中被丝绢层层包裹的陆照月的头颅,交予左无妗。“带它去夜宴见女帝。”
“殿下,寒川公子如何处置?”左无妗问。
“命人将他先带回晋王府,如有异变,让长庚将他一同杀了。”陆重霜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属下接令。”
与此同时,太液池夜宴内。
夏文宣正襟危坐,余光时不时瞟过主位上的女帝与九霄公子。
半空隐约浮现出瘦月的虚影,百官尚未到来,身着淡色纱袍的乐师吹奏着闲散的雅乐。宫灯早早点燃,足有两人头大的夜明珠摆在四边,照得犹如白昼,丝毫瞧不出白日将尽。
坐在夏文宣身侧的是吴王正君莲雾公子。夏文宣本以为吴王陆怜清那儿不会有人赴宴,然而临到宫内,自己的车队与莲雾公子的车队狭路相逢。
这一变故令夏文宣的心不由悬起。
或许吴王也觉得此次夜宴是令女帝收回权力的好时机,故而与陆重霜一样,虽未收到太女的邀请,但依旧以“尽孝”为由,派正君前来代替自己面见女帝。
莲雾公子见夏文宣心不在焉,侧身询问:“文德公子瞧着有心事。”
夏文宣看向身旁的男人,压低声音:“多谢莲雾公子关心,只是夜风有些凉,忽冷忽热的,不大舒坦。”
莲雾公子又说:“今年大家伙都不太顺,真希望日子快点过去。”
“人生无常……想我春光正好时出嫁,哪想到几月后竟险些丧妻。”夏文宣斟酌着,言辞间故意放给对面一个假鱼饵。“如今青娘虽是苏醒,刀伤却迟迟不见好,太医署来了几趟,药方改来改去还是一个模样……迟早砍了那帮庸医的脑袋。”
“您且放宽心,晋王吉人自有天相。”莲雾公子眼帘低垂,温和的目光掩藏在睫羽之下。
女帝似是厌倦了漫长的等待,捉住身侧服侍的小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青筋凸起的手中,反复把玩起来。身旁的九霄公子唇畔依旧噙着一抹惯常的微笑,注视着前方奏乐的琴师,仿佛此刻坐在这儿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鲜亮的泥偶。
夏文宣招来贴身小侍,同他低语几句,命他将备好的礼物献给圣上。
不一会儿,一名身姿纤瘦的小侍悄无声息地坐到女帝侧后方,手中赭红色的木盘托着一尊青玉酒壶。女帝本没有纵情饮酒的兴致,然而无意间瞟见了他,便命他放下托盘,与他小声说起话来。
“晋王是哪儿找来的美男子,圣上都要挪不开眼了。”莲雾公子轻轻笑道。他的笑,仿佛被吹散的雾,细细琢磨又与陆怜清的笑相似。
“青娘心系陛下,特派我前来尽孝。”夏文宣斟酌道。“为人子女,自然要将最好的献上。”
最后一抹橙红色的残阳被收尽,天色黯淡无光。
耳畔闲散的乐曲忽得插入圆润浑厚的南萧,古琴的弦音有一瞬的暂停,继而紧凑,琵琶声也由舒缓的如同流水般的曲音渐渐高亢。
正是乐曲最高潮的部分,有人击起了鼓。
算算时间,外朝的官员本来悉数到场,眼下却见不到一个。九霄公子似是心神不宁,突然叫来侍从与他耳语几句,目光频频向远方眺望。
夏文宣正欲起身,想法子阻止九霄公子派人离开,就在这时,他瞧见一个漆黑的身影大步走来。
左无妗身披黑甲,腰佩长刀,手提一个被衣物包裹的不明物件,血正从丝绢内缓缓渗出。
她大步走到女帝面前,笔直站着,声音清朗:“圣上,太女带兵谋反,晋王特派我前来护驾!”
话音防落,她抖开手中的丝绢,一颗沾血的头颅顺势滚出,落在满桌的珍馐前。
伴随四面惊慌失措的尖叫,九霄公子匆匆扫过陆照月双目瞪圆的头颅,按捺住心悸,撑桌站起,朝远方眺望。
沿岸浓烟滚滚,停泊在岸边的画舫们正熊熊燃烧,恍如红枫绵延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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