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霜一转头,目光压上沉念安,笑吟吟道:“朕还是那句话,是奸是忠,她于家说了不算,夏家说了也不算,唯有朕与叁司会审说了算……沉宰相,你可不要让朕为难啊。”
此话,沉念安没法回。她侧面,目光望向了夏鸢。
夏鸢脸色铁青,正看着陆重霜,心中暗道:让我同于雁璃一般脱去官袍押去大理寺受审?陆重霜,你也不想想是谁扶得你上的皇位。
沉念安望见夏鸢的神态,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现在这个情形,依沉念安推论——
陆重霜是想惩办于雁璃,一举除掉于家,不曾想半途于家人杀了出来,便将计就计,顺带敲打夏鸢。
可夏鸢哪里会乖乖接受敲打,人家儿子稳坐帝君之位,夏家眼看着要把于家围剿,让她和于雁璃一同去大理寺受审,绝不可能!
如今于家人拥堵朱雀大道状告夏鸢,满朝文武都看着,圣人势必要给个说法。再回想于雁璃适才泰然脱去官袍,怕是还有准备。
戴弦作为大理寺寺卿,此刻夹在里头抖若筛糠,这案子真要审,她怕能审得里外不是人。
倘若大楚两个宰相都去了大理寺受审,那她沉念安岂不成了秃杆儿?到那时,尚书、中书两省直接听命于圣人,与她一个侍中令同堂议事,她说的话还有什么分量?
你想夺她的权,她想借你的势,这家有仇人,那家也有仇人,害得闹成现在这样——彼此各怀心思,利益分毫不让。
沉念安长舒一口气,再次将视线放在了陆重霜的身上。
统领臣子一如驱赶狼群,如何令群狼为饲主奔波,便要看皇帝的本事了。
“夏宰相,你可愿去大理寺自证清白?”果不其然,陆重霜发了话。
“圣上,于雁璃结党营私、谋害圣人,十恶不赦!如今她的族人在您面前信口雌黄,不过是想替于雁璃脱罪。”夏鸢甩袖,负手而立。“狂犬吠日,圣人悉数斩首便是。”
“哦?看来夏宰相是不愿了。”陆重霜语调一转,将问题轻飘飘投掷给身侧的戴弦。“戴寺卿,你怎么看。”
“圣上,戴、戴某……戴某。”戴弦额头的汗下来了。
“你们可真有意思,”陆重霜见状,忽而萌生出一抹顽劣的、残忍的、甚至孩子气十足的笑意。她凭轼俯看眼前跪伏的于家近百族人,一身天子独有的赭黄衣裙,裙摆如云卷舒。“这不愿,那不愿,是想给谁难堪呢?拦御驾依律杖八十,让朕难堪依律就是死罪!”
语罢,她跃下车,缓步走到于家叁娘子的跟前。
静默的长庚随之上前。
“朕能坐上这个位置,靠得是杀人……”陆重霜低声说着,冰凉的小手摸了摸她的面颊。“朕给过你们于家体面的机会,可你们呢?先是想从朕的皇宫里请人出去,又堵在这儿叫我难堪……”
于雁璃见状,神色骤变。她上身前倾,意图撑地站起,左右军娘子见状,即刻抽出腰间佩戴的短刀架上她的脖子,扯着她的衣领拽到身侧,几双眼警惕地望向面前一字排开的百来人。
“家主!”于叁娘子惊呼。
未等她的惊呼消散,长庚上前半步,袖中寒刃出鞘,刀光微闪,横切了她的咽喉。
“这里没有什么家主,有的是大楚的臣子。”陆重霜微微一笑。“诸位爱卿,朕说得可对?”
她说完,沾血的裙摆一旋,脚底踩着赶上前作脚凳的长庚上车,身影翩然消失在帘幕之后。
夏鸢最先有所反应,她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群人押下去!”
沉念安秀眉微皱,脑海内不由浮现出沉怀南私下递来的小信。
处理掉于雁璃后,下一步令夏鸢离朝……会是圣人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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