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星子无声苦笑,自知也不能同老者争辩什么,但仍立在那里不走。
“星子还有一事不明,请祖父解惑。”
“说。”
高楼上的黎明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和那几只聒噪的燕子再无其他声音。但瞿星子还是小心上前半步、压低了嗓子。
“祖父既然不想插手此事,又为何要将那胥蛾给了肖姑娘?”
“我当然不想管!可我不还是得管?!”老者吹胡子瞪眼起来,嗓门大得惊走了那一窝燕子,“夙家那老狐狸生了个狐狸崽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到头来还不是把我这颗老山参连根刨到了这来?”
瞿星子叹息,为那老者续上一壶新茶。
“话虽如此,但祖父若打定主意不插手,陛下是不会为难我们的。您不是常常教导我们,天命难违的道理吗?”
老者盯着沸水中旋转的茶尖,声音突然便沉了下来。
“屋之倾覆,尚能另择茅舍、寻一独善其身之所。天之倾覆,你我又能躲到何处去呢?”
瞿星子终于不说话了,四周安静下来,老者缓缓闭上眼。
两个时辰前,那女子离开石室前说的话,似乎还回荡在原处。
她说她不信所谓命中劫数,试都没试过怎知不可为。
不知是否因为饮了酒,她说的话听起来分外放肆,瞧不出是无知无畏的愚蠢还是心志坚定的勇毅。
他作为比对方多活了那么多年的老辈,理应是不能同她计较的。
但他还是想要计较一下。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她,但总有种许久不曾出现的预感弥漫在心头。
她或许是个变数。
变数有时是转机、有时是麻烦。
那同他一样活了很久的“它”一定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先前才会借那宫人的身体想要杀她。
她侥幸逃脱了,并在这关乎家国命运的旋涡中裹挟至今。从那时起他便意识到,或许她不仅仅是一个变数那样简单。
她就是这段命数本身。
“我言尽于此,你仍要去寻他,那我也无话可说。”
他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了她,其实只是好奇她的反应,并不打算真的做些什么。
她确实被他的话难住了。
但也只是被难住了片刻。
“老先生的话我已知晓。但我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的。”女子的眼睛在昏暗的石室中闪着亮光,瞳仁深处映出的点点灯火,生生不息地跳跃着,“命数或许天定,但还没有拼尽全力到最后一刻,怎知这便是所谓命数的全部呢?”
“只为见上一面、道上一句告别,或许便要付出你难以想象的代价。即使如此,你也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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