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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地境上, 什么花都好成活,殷绣在竹林前面劈了一块花圃,在其中种了十几株矮种的玉兰。屋后还留了一处空地, 去年种下去的荼蘼花, 今年刚刚起了花骨朵。殷绣把很多的心思都花在了这些花草上面。她从前并不擅长这些活技,将开始的那会儿, 败了好几丛的荼蘼, 但她一直执着,无论风雨晴日, 没日没夜的守着那些无心草木, 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的春初, 荼蘼终于结出了花苞。

刘宪很少去问殷绣为何会执着在花事上, 在云南的这段时日, 她很少开怀, 也从不露悲,有意回避情绪上的波动,活得很生活化,也很平静。

手边只翻汴京偶尔传买过来的诗稿,边境上的人,大多未受教化,识得几个字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奔着科举去了。偶尔能有一两册从当地读书人的手中传抄出来,虽然不见广为流传,却总能一册不落的送到刘宪眼前。甚至有些刻意。

在徐牧的风波平定之后,魏钊从新举试,兴旺富庶的大陈朝,一切仅仅有条。君王励精图治,百官信服,百姓安居乐业。从表面上看起来,殷绣远离了魏钊的大陈,除了那些隐晦矜持的诗句还流露着某种不敢言明的欲望之外,殷绣真的已经不再与他的盛世有关了。

刘宪偶尔也会想,她可能真的是认了,才会把心思寄托到花草上。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把一身宫廷优雅和精致隐痛的女人,变成另外的一个不同的普通人。

当真那样该多好。毕竟徐牧已经完全把殷绣作为插在魏钊心口的一把刀。借由殷绣,他不仅在口诛笔伐之中坐稳了云阳节度使的位置,甚至还联合了大理王庭的军事之力,操练出了一支新军。

起初刘宪也不是没有想过,帮助殷绣离开云南地境,奈何山高路远,就算侥幸出得了云南,但沿途单凭她一个弱女子,也是凶多吉少。如此,到真不如就这样把她留在身边,一年一年的过去,在这个四季如春,花好人美的地方,安生一辈子。

想到这些,他索性把这座小园中的一切尽交给她。

实话来讲,他也很享受身边满是她对生活的用心,对艺术的品味,以及对文化的执着。

哪怕其实刘宪内心也明白,殷绣是刀,刀柄握在徐牧手上,她终有一天,要与魏钊生死相见,连带刘宪自己,也不可能躲过那一日。

所以,如今的岁月变得泥足珍贵。

“你最近爱来这家摊子上吃面了啊。”

四月春尾,天大放晴,刘宪穿了一身素青色的袍子,青带束发,同济昆一道坐在道旁古柳旁的一个老面摊上。煮面的老人是个夷族的女人,年过六十,仍然十分精神干练。面条利落地入沸水,三两下捞起,丢入清亮的汤中,在飘上一把葱花,热腾腾地端上桌来,腾起来的热气一下子就朦胧人的眼睛。

“你不上佛塔寺修行,跟着我做什么。”

济昆将自己的身子摊在大好的日光之下,“修不了行了,我要做这个娑婆世界的畅饮人,酒好喝,肉好吃,通通穿肠过,好不潇洒快活。”

说着,他接过筷子夹了一戳面,滋溜吸了一口,“嗯从前当和尚吃多了阳春面,倒不觉得有这么好吃。难怪你常来。”

那老妇人听他这么说,一面擦手一面过来道“这镇子不大,老妇人我也算是家家户户叫出名的,您别看阳春面简单,其中的门道大着,这不,刘先生家中的那位夫人亲自过来跟老妇人我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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