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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志直视钟应,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气得几乎窒息。

他抓住轮椅扶手,整个人前倾, 只能无力的钉死在轮椅上,没有办法过去抓住钟应,要钟应住口。

“你骗我、你骗我……”

宁明志的声音微弱, 如同将死一般, 执着的重复, 执着地安慰着可悲的自己。

耳畔有着徒弟低声劝告,他还能听到有人跑出去的脚步声。

可宁明志的眼睛,一眨一眨, 紧紧盯着钟应。

年轻人穿着蓝色运动服,像极了黛蓝色长衫的沈聆。

宁明志忘记了再多事情, 也能记得沈聆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哪怕沈聆被什么国仇家恨蒙蔽了双眼, 也是他记忆中专注于传统音乐和文化, 始终没有动摇过的沈聆。

当初恩断义绝之后,宁明志再听到沈聆去世的消息,着实失魂落魄许久。

他不再祈求日本军官给予优待,流连于酒馆茶屋剧院,沉迷歌舞伎、能剧、新兴的舞踏, 纵情声色。

忽然有天,他喝得酊酩大醉, 听着舞台上那些哀怨小气的弦乐, 顿时悲痛郁结, 疯了一样爬上了舞台。

演奏者一脸错愕,观众们发出惊呼。

唯独醉酒的宁明志,瞪大眼睛,凶神恶煞的用日语怒斥她。

“你根本不会这琴,你根本不懂乐曲!”

他夺过对方的乐器,径直摆放在身前,勾挑抹轮着十三根琴弦。

根本不管这是日本的筝,而不是遗音雅社的琴。

宁明志神色凝重,奏响哀伤心境。

曾经沈聆为了他的感情不足而忧伤苦恼,此时他却在浑浑噩噩的酒后,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凄苦别离。

情寄于弦,音替他泣。

本就哀婉的筝弦,响彻了不成模样的《猗兰操》,依然震撼了狭窄阴暗的剧院。

宁明志记不得自己到底弹奏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一双手指循着沈聆的悉心教导,终于圆满宣泄出了《猗兰操》该有的哀怨凄苦。

却没能等到沈聆的一声夸赞。

只等到了一句恭敬惊讶的问询——

“先生,您是哪位大师的弟子?”

这样一句问话,开启了载宁闻志的时代。

对方的身份不凡,还背靠着说出姓名就能震地三尺的门阀,瞬间为郁郁寡欢的宁明志打通了一条光明坦途。

他只要用十三弦筝奏响十三弦筑的乐曲,就能得到称赞。

他只要用三味线的拨子,替代十三弦筑的竹尺,就能震惊日本乐界。

本就是从中国传去的乐器,历经千百年,又在宁明志的手上重奏了中国汉唐的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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